沈斕苦笑:“再別說這樣的話。報復我也用不到牽扯——旁人。”
崔惟緘口。
“我還沒恭喜你呢。”沈斕說。
崔惟不說話。
沈斕勉強笑了一下:“現在好了,我們,可以同立朝堂——”
崔惟道:“你的話說完了?”
沈斕止住言。
崔惟手指門口:“你可以走了。”
沈斕目光無奈的站在那裡,道:“我再說一句話。你別用恨我的心聽。柳公子——不僅僅是柳丞相的公子,他——不好男風的。太子為了他如今連儲位都不顧了,他也馬上要奉旨成婚了。他,只是利用你應對太子的追逐。宮廷之內,朝廷之中,不會有你尋的純粹情感。你要及早看清,退步抽身,別傷了自己——”
崔惟冷笑:“沈表哥,你的意思是說我就喜歡在同一個坑裡反覆摔跟頭,被你利用了還不長記性,接著被柳公子利用,蠢得無以復加。”
沈斕深吸一口氣:“別說氣話。我只希望,你看清真相之時,別太傷心。我住在隔壁,你先休息吧,有事來找我,我說過,我這裡,無論晝夜隨時恭候你到來。”
沈斕唇邊浮出一笑,走了。
崔惟緊繃的神經漸漸鬆懈下來,以為會難過,誰知並不是的。
還好雲念一直真實相待,否則沈斕這一番話,他怎樣承受呢。
雲念便再不愛男人,也有了那主動一吻。假以時日——崔惟心微微跳躍,唇邊泛出笑容,好久都睡不著了。
第二日上朝時見到了太子少師柳繹,但沒有見到太子。下午禮部來人引導狀元、榜眼、探花等新科進士披紅遊街誇官,晚間皇帝為新科三甲賜宴,宴罷皇帝命崔惟跟隨回宮,在甘露殿陪皇上閒談弈棋。
皇帝下棋很隨意,東一個子西一個子,全無章法,口中問的是金陵風俗民情,山野奇趣。崔惟一邊講著,一邊陪皇上落子。好在崔惟知道雲念如何陪人下棋的,隨著皇上的路數走,如此一盤棋下下來,倒也別開生面。崔惟的棋藝水平在那裡,皇上心情不錯,一直與崔惟下到後半夜,皇帝才走了,命崔惟宿在了甘露殿。第二天一早,宦官叫起,匆忙隨皇帝上朝。下朝後沈斕引崔惟去熟悉工作。本朝門下省負責代皇帝稽核誥敕、駁正奏章,是朝政核心、權力中樞,崔惟非常陌生,一切都得快速學起。
沈斕親自教他。
走進沈斕寬敞的屋子崔惟便有些一怔,好清雅的所在,桌案上有一盆蘭花——他不喜歡梅花,改喜歡蘭花了?
沈斕笑道:“這是——柳公子送的。辦公場所我本不想擺任何裝飾物品,有一個準有人揣測喜好送第二個。柳公子來,說瞧不過去,幫我收拾了屋子,又送了這盆蓮瓣蘭。他說,若有人再送花草來,比他這蘭花養得好,他定不饒過。果然沒有再敢送的。如今宮中人都以為我喜歡蘭花。惟弟弟,可還記得金陵的梅山嗎?”
記得。怎會忘呢。崔惟的目光看向桌上的文房四寶,沈斕笑道:“雍王送的,否則我哪有這些珍貴的東西。你喜歡,一會兒擺到你的屋子裡去。”
崔惟搖頭。
他毫不客氣將沈斕的東西據為己有的日子早已過去了。
沈斕微有失落,將一把會客椅拉過來,請崔惟坐。
門下省的錄事、主事個個伶俐清秀,進來送取文書彙報事務時見兩位官長並排桌案後面坐,眼角眉梢就皆放了光,面色表情說不出的生動明媚。
崔惟心緒有些異樣,這麼與沈斕在一起,彷彿又回到童年、少年,沈斕教他寫字作文,為他削水果剝栗子倒茶……當身為侍中的沈斕真的為崔惟續茶並將茶水送到崔惟手邊的時候,剛巧抱文書走進來的下屬眼都直了,但立即旋上春風般的笑容恍若什麼也沒看見了。
沈斕對崔惟凡事指點得清楚。三年沒見,沈斕的成長已遠在崔惟理解之外。崔惟的意識裡沈斕永遠溫存帶笑,熨帖周到,兄長般的關懷,哪知沈斕處理起公務來,犀利透徹狠辣,駁斥大臣奏章,退回中書省敕誥,從無半分情面。朝堂之上更是觀點清晰,言辭鋒銳,無所畏懼,若有官員話語含混推諉有私心,準被沈斕凌厲的反駁、滅掉。下朝時同僚幾乎都避著沈斕走,沒有敢與沈斕交談玩笑的。
崔惟暗自驚詫,沈斕如今怎麼這樣風格了,這麼做官也太危險了,當然有皇帝在那裡微微笑地肯定拍板:“沈愛卿言之有理。”
崔惟不再多想沈斕,沈斕那麼聰明的人,做事自有他的理由,崔惟只想雲念。
雲念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