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那隻好換一尊菩薩了,又有多難?”
呼吸罩蒙上一層白霧,馮坤吃力地抬起插滿針管的焦黑手臂,卻又頹然垂下。
“你說什麼?”餘剛拔下氣罩,側耳傾聽,“為什麼?”他兩頰微抽,咧出古怪的笑,“我也想知道啊,舅舅,你為什麼送親侄兒去做人質呢?為什麼偏叫我矇在鼓裡?你說過混江湖要麼做最大最有權的那個,要麼快點走開。”餘剛面色越發陰沉,恨聲道,“我不想走得兩手空空,只好叫你先行一步了——你還有什麼話說?”他捂著鼻子再貼近些。
馮坤原本滿月似的臉龐活像個跌進泥裡,摔得皮開肉綻的包子,歪了的嘴巴不住震顫,彷彿擱淺的魚:“蠢,蠢材……”他“嘿嘿”一聲,似哭似笑,叫人毛骨悚然。
餘剛甩手就是一個巴掌,失態地大吼:“要沒有我爸媽的遺產,你TM的能上位!”
嘟嘟,嘟……心電圖漸漸歸為直線,再沒半點起伏。餘剛一屁股坐下,瞄了眼珠暴突的馮坤,飛快扭頭。二十四年了,終於等到無拘無束的一天!他隱瞞阿凜關於富貴山行蹤的線報,利用馮坤剷除宋達依的決心調開公司精銳,為的就是今天揚眉吐氣,功成身退。他想,怕什麼,是馮坤先不仁不義的!我只是拿回自己的東西,從此不再淌黑水,爸媽會保佑我的。我可以立刻去夏威夷,去馬爾地夫,不,還是加拿大治安好。他抹了抹額頭,又想,還是夏威夷吧,我請得起最好的保鏢。
他甩開無菌外套,整了整西服,一臉輕鬆地衝沉默的保鏢打了個響指:“回公司。”
緊攥的檔案卻被掌心的汗液濡溼。
翌日傍晚,落日緩緩沉入馬尼拉灣靛藍的海水,照得天海交接處波光粼粼,如鐵水融化的萬頃金汁。日落大道兩旁的酒吧紛紛搬出塑膠桌椅,搭起露天舞臺,披上霓虹交織的夜裝,展露風情。一輛計程車停在附近一家四星級賓館門口,下車的男人一身黑色襯衣西褲,還戴了副墨鏡。他左手悠閒地插在褲袋裡,繞到另一邊開啟車門,挽了個美麗女士走進明亮的賓館大廳。他們背後,制服打扮的男僕如影隨形。他頭戴帽子,手拎皮箱,身材甚是挺拔,更襯得那對璧人身價不菲。
前臺小生立刻笑容可掬地用鄉音濃重的英文問:“小姐,先生好,有什麼能幫到你們?”
男人臉龐輪廓分明,酷似洋人,張口卻用半生不熟的土語問一旁的年輕女士,“親愛的,用你的幸運數字好不好?”
“你定吧。”女士明眸善睞,笑容燦爛,晃得人挪不開眼。
男人吻了吻她的臉頰,對小生道:“我要1314號房。”
“這房有空,但是雙人間。”
男人面露不滿:“那也不能讓我的甜心失望啊。”
“呃,好的。那兩位住多久?”小生豔羨地望向女士。
“一夜。”男人挑起唇角,“你知道哪家酒吧最好嗎?”
小生熱情地介紹一番,順便報上住宿費。男人徑直接過鑰匙,衝身後的僕人一勾手,“你處理吧。”這邊親暱地挽著女士走進電梯。
賓館電梯裝修得甚是考究,背後的落地鏡清晰地照出人影。女士盯著如雪的裙裾,喃喃道:“這裙子真漂亮。”
男人扶著她微微一帶,避開攝像頭直拍,附耳笑道:“人好看才是真的。”
女子臉頰泛紅,稍顯侷促,低聲道:“把嶺哥自個撂下,他不會生氣吧?”
男人心頭一刺,笑容卻帶了點輕佻意味,“你怕他吃醋?”
女子一怔,面色酡紅,小聲囁喏,“輝哥你,你胡說什麼……”
一身黑衣的藍飛攬住蘇婭,在攝像頭中扮作一對情話綿綿的愛侶。拍拍蘇婭後背,他低低的語音忽然正經起來:“雖然你和我呆一起的時間最長,可你每次都會先望他一眼,這麼一想我還挺受傷的。不過大家既然這麼投緣,你可要抓緊了。別被他的冷臉嚇到,我當年可是纏了好幾天才撬開他的嘴巴。”
叮——電梯到了13樓,熟悉的樓道,熟悉的房號:赫然是阿凜和藍飛初到馬尼拉時的宿酒之地。床板背面還貼著二人的證件、護照和存摺。該怎麼形容搭檔呢?藍飛偶爾也讀不懂。沉穩警覺是毫無疑問的。阿凜從沒信過公司任何人,這才將保命的東西藏匿別處,另尋後路。可他偏偏選了首都最繁華街道上的正經酒店當保險櫃,不能說不冒險。萬一被住客發現……藍飛捫心自問,做不到這般大膽。或許這正是阿凜選址的理由。
一刻鐘後,藍飛和蘇婭攜手走出酒店,像一對對情侶遊客一樣投入夜市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