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瑾穩住心神,忽然一笑,道:“怎麼會呢,師父,他們能做的事情再多,也比不上師父您一句話呀。”說著,一偏頭,露出七分天真三分狡獪的神色。江雪涯被逗得“嗤”地笑道:“就你鬼心眼多,那為什麼還應允他們?”
顏瑾一咬下唇,道:“師父,我都是為了你。”江雪涯氣得笑罵:“小東西胡說八道,偷我的藥我還得謝謝你不成?”
顏瑾微笑道:“謝我我可不敢,只不過做弟子的,對師父自然應該盡力服侍小心奉迎才是。”
江雪涯點點頭:“好,我倒真想聽聽,你偷我的藥,怎麼就是盡力服侍我,討我歡心?”
顏瑾眨眨眼睛,道:“因為我知道師父那次懲罰了楚師兄,心裡就有些後悔。師父,其實你和楚師兄情如父子,他的小小犯錯,就擔待了吧。”
江雪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後悔了?”
顏瑾道:“你在夢裡還叫他的名字……”
江雪涯猶如被人猛地迎面打了一拳,“霍”地站起身來,厲聲道:“你說什麼?!”顏瑾不料他說翻臉就翻臉,嚇得一噤,顫聲道:“沒……沒什麼……”
江雪涯一步一步走到顏瑾身前,眼光如刀,面容扭曲而猙獰:“我在夢裡喊什麼了?!”暗啞的聲音中透著巨大的威壓。顏瑾看著他寒凜凜的眼神,心頭突突直跳,也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只能暗自叫一聲苦,硬著頭皮瑟縮著道:“你叫楚……楚……”
“楚什麼!”
“沒……沒有了……只有楚……我……我就以為你是在叫大師兄……”顏瑾像冰風雪雨裡無處躲藏的小獸,渾身發抖,語無倫次。
江雪涯死死盯住顏瑾,或惡毒或兇狠或咬牙切齒,臉上神情變幻不定。顏瑾情知此時命懸一線,生死全在江雪涯一念之間,稍有不慎便會身首異處,突然福至心靈,“撲通”一聲匍匐於地,哭道:“師父師父,都是我不好,是我自作聰明要為您分憂,才會肆意妄加揣測……師父,您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滿面懊悔淚如雨下。
他這麼一哭,江雪涯反而寧定下來,慢慢後退幾步,望著窗外隨風搖擺的枯木,沉默不語,若有所思。顏瑾一邊痛哭一邊胡思亂想,他膽敢說出真相,就是賭江雪涯對楚紹雲有幾分疼愛。在他看來,那日江雪涯出手教訓了楚師兄,事後時不時神情怔忡,再加上以往的幾聲夢囈,便斷定江雪涯和楚紹雲關係非比一般,絕不是尋常師徒之間的情誼,說不定心裡後悔又拉不下臉來給他療傷,這才大著膽子演一齣戲。沒想到這一下弄巧成拙,看樣子根本不是那回事。
難道江雪涯一直對楚紹雲青眼有加,不是出於愛護?難道他真是一時憤怒,要置大師兄於死地?饒是他聰穎狡猾計謀百變,但畢竟年幼,所歷甚少,猜來猜去也不知道江雪涯到底心裡想得是什麼。這一分神,哭聲便越來越低,眼淚也不見了,只裝模作樣哼哼幾聲。再後來偷眼見江雪涯一動不動,神情恍惚,竟然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點小伎倆,索性止住哭聲,屋子裡登時安靜下來,只聽得風吹樹梢,呼呼而嘯。
過了半日也不見江雪涯回過神來,顏瑾一番驚嚇疲累,早已跪得雙腿發軟,心裡叫苦不迭。仔細辨別江雪涯臉色,似乎惱怒已去,僅剩悵然。悄悄站起來,也不見他喝止。顏瑾轉過千百個念頭,乍著膽子湊到江雪涯身邊,軟軟糯糯地喚道:“師父……”
江雪涯目光閃了閃,沒理他。顏瑾鬆了口氣,乘機道:“師父,我替大師兄求個情成不成?你養他近二十年,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以往的心血不就白費了?實在可惜……”
顏瑾極有心計,再不提師徒情分,無論江雪涯對楚紹雲是什麼心思,這句話半點錯處也沒有。他不過尋常一句,卻是立時驚醒夢中人。江雪涯眼望遠方,喃喃地道:“不錯,二十年的心血不能白費……”倏地轉身,從袖口摸出一個瓷瓶來。顏瑾一眼瞥到,和檀木櫃子裡的錦盒裡面那個瓷瓶一模一樣。
江雪涯倒出一粒藥丸,遞給顏瑾,道:“拿去給他,再有下次,必會重重責罰!”顏瑾欣喜莫名,慌忙雙手接過,連聲道:“多謝師父多謝師父。”心想:再有下次?那和我可真沒什麼關係啦。這一次,小命就差點交代。
江雪涯有些煩躁,又似乎不勝唏噓,滿面疲憊,擺手道:“你下去吧,把你那點鬼心思都藏好。”顏瑾一抖,吶吶地道:“是,師父。”幾步退了出去。
一直走到院門前,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氣。抬頭見湛藍的天空一碧如洗,想起方才幾番生死關頭,鬥智鬥力,竟然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