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昏亂之中,彷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他臉上游移……
沈滄海吃力地張開眼皮,入目竟一片黑暗。
天黑了?他一眨眼,隨即發覺原來是自己的雙眼被塊黑布矇住了。在他臉上移動的,是隻人手。
背脊涼氣直冒,沈滄海登時完全清醒過來,驚問:「是誰?」一邊抬起胳膊想推開那人的手。肩頭忽然麻了一下,整個人無法動彈,緊跟著印堂也是一麻,暈了過去。
幾聲淡淡的笑在黃金面具後響起,按在沈滄海印堂的手亦撫上他鼻樑,緩慢往下描繪著形狀。驀地,面具人手一頓,扭頭望向身後。
交戰已近尾聲,射月國的將士已佔領了城樓,歡呼吶喊不已。一小隊射月騎兵正在個將領的帶領下駛向山丘。那將領似乎看到了面具人,大聲叫嚷起來,揚鞭抽打著坐騎急衝而至,身後幾個兵士更紛紛提起了弓箭。
面具人目光微暗,遽然旋身飛快奔行。等那隊騎兵衝到沈滄海身旁,面具人的背影已縮小成一個小黑點。
「算他走得快!」領頭的,正足矢牙,奉了伏羿之命來山丘接沈滄海。誰想竟見到有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蹲在沈滄海邊上,他怕那人對沈滄海不利,忙快馬加鞭趕上來。
看到沈滄海眼上綁著黑布,一動不動。矢牙吃驚地躍落馬背,探過沈滄海鼻息,知道他只是昏睡而已,心下頓寬,抱起沈滄海上馬,返回朱雀關。
7
沈滄海再度找回知覺時,腦海間依然十分混亂,身上也時冷時熱,不停冒著虛汗。依稀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柔聲說著什麼,喂他喝下一大碗苦澀湯藥。他極力想看看那人是誰,眼皮偏偏重得無法睜開。
不多久,藥力漸生,迷迷糊糊地睡到半途,聽到有人輕手輕腳走近。他勉力張開雙眼,見是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正低頭收拾著茶几上的藥碗。
他身下,是張狹窄小床,鋪了柔軟的毛氈被褥。床頭一盞油燈,照著那女子,膚色白淨,側面輪廓極是熟悉,沈滄海想了想,終於記起這女子是誰了。
這,不正是伏羿的寵妃麗姬夫人麼?只是她如今洗盡了脂粉鉛華,換上布裙荊釵,沈滄海一時間競認她不出。
雲麗姬見他醒轉,神情甚是尷尬,卻還是對他彎腰施禮,恭謹地道:「沈公子,你餓不餓?麗兒幫你去煮些中原的米飯可好?」
沈滄海在冰窖中餓了好幾天,腸胃已虛弱之極,經她提醒,頓覺胃部痙攣作痛,於是點頭道:「那就有勞麗姬夫人了。我暫時還吃不了米飯,一點薄粥湯就夠了。」一邊環顧房內擺設,居然就是他剛被擄到朱雀關時住的那一問。
看來在他昏迷的時候,射月大軍已攻下了朱雀關。他有些奇怪雲麗姬怎麼會在他房中出現。「是伏王讓妳來的?」
雲麗姬苦笑:「麗兒擅闖大王臥房,冒犯了那尊瓷像,惹怒大王,早已被貶為奴僕。沈公子以後請不要再稱呼奴婢什麼夫人了,麗兒當不起。」
她頓了頓,低聲道:「麗兒是自願來服侍沈公子,飛弟他少不更事,得罪沈公子,公子卻以德報怨,那天還捨身為麗兒擋鞭。公子大恩,麗兒永記在心,還好公子平安回來了,否則麗兒萬死也不足以贖罪。」
她突然跪在床前,連磕了幾個響頭,額頭都青腫起來:「麗兒還有一事相求,飛弟他仍被大王關押著聽候發落。麗兒知道飛弟該死,可我只有他這一個親人了。求沈公子可憐麗兒,替麗兒向大王求個情,饒過飛弟,沈公子,求求你了。」
沈滄海忙叫她起身,雲麗姬又磕了數個頭,直到聽沈滄海答應會為她說情,才含淚收拾了藥碗離去。
她眼底隱約透著無限淒涼,沈滄海並未錯漏,憐憫之餘,一股理不清的惆悵在胸口翻騰。
這女子昔日也曾經被伏羿恩寵一時,只因觸犯了那冷冰冰無生命的瓷像,落到今日這地步。伏羿,究竟是痴情還是無情?
想到冰窖中相處的情形,心口越發悶得難受,頭腦又開始脹痛,他閉目,強自入睡。
連服了好幾帖湯藥,臥床休養數日後,沈滄海高燒終於褪盡。鞭傷和手腳破皮處的小傷也結起了嫩痂。
這幾天來,都是雲麗姬和之前伺候沈滄海的那個僕婦在照顧他起居。雲麗姬曾為伏羿寵妃,果然有過人之處,燒得一手好菜。
料想沈滄海吃不慣那大塊羊肉,大碗馬奶,她不知從哪裡找出本江南食譜,每天都做了清粥小菜送來,居然頗有江南清甜風味,而且餐餐絕無雷同。
沈滄海胃口大開,將養數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