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已紅潤許多。
伏羿卻未曾在沈滄海面前出現過。倒是矢牙這天抽了個空,來小院探望沈滄海的病情。
沈滄海一直對山丘上那個神秘人心存疑慮,向矢牙打聽起當日營救他時的情形,矢牙那時相隔甚遠,也沒看清楚那人,說不上個所以然,沈滄海只得暫且將疑問壓到了心底。
說起攻城之戰,矢牙眉飛色舞,「大王用兵,自然足大獲全勝,如今玄武關和朱雀關都已被我軍佔領。算朱雀關那千戶機靈,溜得快,否則抓到他,我矢牙第一個拿他開刀,替沈公子你出口氣。」
沈滄海聽說若涯逃走了,心頭浮起些許不安。他與若涯接觸並不多,卻已深知此人狡黠多計,而且行事處處透著詭異,若真繼續與射月為敵,是個不小的威脅。
他想了想,「那曲喀呢?」失陷冰窖期間,他曾將自己被抓的經過告訴過伏羿,朱雀關既破,那叛徒也多半不死即傷。
矢牙最是痛恨叛徒,臉色倏怱便沉了下來,冷笑道:「賣友求榮,背叛大王之人,自有軍法論處,審訊過後斷其手足,剝皮示眾。」
見沈滄海面龐發白,矢牙頓知自己說得恐怖,嚇到了這個文弱書生,訕訕一笑站起身:「沈公子,這些事聽著不舒服,你就不必多問了,只管安心調養身體。我也得回去做事。」
沈滄海原本還想跟矢牙打探雲飛之事,見狀知道矢牙不肯再多說處置叛徒這方面的情況,況且要救雲飛,還是得直接向伏羿求情才管用,追著矢牙的背影問道:「那伏王他可得閒?我有些事情,想與伏王商量。」
矢牙回過頭,為難地道:「大王攻打朱雀關那天受了點傷,恐怕有所不便。沈公子真有事要見大王,不如等大王養好傷,我再向大王通報。」
「伏王可是受了重傷?」沈滄海極少見矢牙說話這般吞吞吐吐的,心想莫非是伏羿傷勢嚴重,又不想讓太多人知曉,才命矢牙替他掩飾傷情。
矢牙連忙搖頭:「沈公子不用擔心,大王受的是皮肉輕傷,不礙事。只不過這幾個月來抱病徵戰,有些疲累,想靜養幾日,再攻打下一個關隘。」
沈滄海松了口氣,放下心,推著輪椅將矢牙送到房門口。隔著院落高牆,府外射月兵士操練之聲整齊利落,不斷地傳人他耳中。
他怔怔聽著,心情越來越沉重低落。攻克一地,還有下一個關口、城池……這次,伏羿只是輕傷,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不想眼睜睜地再看著伏羿在仇恨中步步深陷,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辦法,能助伏羿將心底的死結解開。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堆積在胸口,壓得他幾乎無法順暢呼吸。
矢牙快步走出了沈滄海的視線範圍,這才擦了擦額頭悄然冒出的汗珠,折去大王所在的院落覆命。
伏羿正盤坐在案前,凝神研究著攤在案頭的軍機圖,聽矢牙回報沈滄海退了燒已無大礙,他也不抬頭,淡淡道:「那就好,叫石大夫再煎些益氣強身的湯藥給他調理,總之得讓他健康如初地回去,免得日後雍夜王找我興師問罪。」
「是。」矢牙領命去傳話,一隻腳已經跨出了門坎,卻略有躊躇,忍不住又轉身對伏羿道:「大王,沈公子說有事想與你商量,你真的不想再見他?」
冰藍的眸子霍然抬起,冷冷掃了他一眼,不悅顯而易見。矢牙低頭,不敢再多嘴。
「你如今可是越來越幫著他說話了。」伏羿拿矢牙沒轍,搖頭道:「你去忙吧!沈滄海再問起,你就說我還在養傷,暫不見任何人。」
聽大王言裡毫無迴旋餘地,矢牙暗中為沈滄海嘆了幾口氣,告退離去。
伏羿視線仍盯注著圖紙,事實上什麼也沒看進去。半晌,無聲笑了笑,拉開身後深垂落地的墨黑布簾,凝望瓷像。
墨玉眼瞳光彩流離,也正看著他,似乎想對他傾訴些什麼。
「無雙,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麼做很絕情?」他惘然笑,伸手輕撫起瓷像冷冰冰的臉容。
沈滄海眼底所有的情意和傾慕,他比誰都看得明白,卻要不起,也給不起。傾盡所有,他亦償還不了害死無雙的罪孽,沒有多餘的情,再可付出。
從冰窖逃出生天後,他就已經決定,今後與沈滄海不再相見。兩兩相忘,對沈滄海而言,興許才是真正的幸福。
淡粉色的無名花辦,被風吹落了枝頭,飄零飛過圍牆,掉在沈滄海輪椅邊,衣衫上。
雪融盡,春已濃。
他拈起那瓣落花,仰望浮雲輕流的青空,惆悵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