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理寺徹查黎家一案,如今人證物證齊全,經過幾次商討,大理寺卿張正已經遞交了摺子,雖然黎唯餘有怨懟朝廷之心,而阮晏當時正值卸任,雜事繁蕪,沒有認真糾察,一時出錯,但是畢竟誤殺了黎家滿門,瀆職罪名,自然成立。念及阮晏過往功績,又是太子親師,所以當從輕處理,撤去太子太傅之職,連降三級,遷為太常卿。
太常卿掌管宗廟禮儀,不涉朝堂,實為閒職一個。但如今同品級中其他位置,皆無空缺,所以張正如此判決,合情合理。
姜熠雖然無奈,可他如今身為監國,一舉一動都要秉公執法,所以也只能在奏摺上簽字。
阮晏降職,阮乘風軟禁,身為太子心腹的阮家一下從頂峰落到了山谷,不止朝堂眾人唏噓,連京中百姓都是嘆惋。
而諫言有功的齊敏,和蒙受冤屈的離樊,卻都得以升官受賞。朝中心思通透者孰能不知,這平地而起的風波,正是六皇子一手策劃,才讓太子元氣大傷。
所以這一仗,姜熠一敗塗地。
而在姜熠心中,他敗得不止如此。他真正失去的,是他積攢十年的一份憧憬,他唯一得到的,是他從此無愛的一生。
就在東宮上下一片沉悶,朝堂之上再起流言的時候,常德帝忽然醒了過來。
這幾日常德帝所服之藥,還是林習離開之前留下的那個方子。一連吃了幾副,果然有所起色。
這日姜熠正在書房處理政事,雲南忽然傳來旱情,而且面積甚廣,非同小可,朝廷必須提前做好應對之策。阮晏因為降職一事請了病假,所以這些事情姜熠必須親自處理。
戶部尚書顏輝也是阮晏門生,自然忠心太子,他正與姜熠商討該如何賑災,就聽到皇帝身邊的內侍官來稟:皇上醒了。
姜熠連日來未曾開顏,聞此訊息終於舒心一些,他馬上放下政事往北宸殿趕去。
顏輝回到府中,不過半日,該知道這個訊息的都知道了,流連在朝堂幾日的流言頓時沒了蹤影。
“參見父皇,母后!”
姜熠趕到的時候,常德帝正靠在床上,面容依然憔悴,但顯然已經清醒。而當朝皇后,姜熠之母——阮瑤,正站在床邊。
阮瑤風韻猶存,妝容精緻,但秀眉鳳目間,卻似有一抹憂愁,幾不可見。
姜熠行禮過後,便上前詢問姜恆身體如何。
許是感受到了這些日子姜熠在病榻之前的悉心照料,常德帝看到他時,表情竟有一絲慈愛。
可是畢竟多年未曾親近,父子之間除了開頭幾句,竟然再無私言,姜熠只好向他回稟這幾日朝堂之事。
後宮不得干政,古已有訓,所以阮瑤見他們談及正事,便向姜恆行禮告退。
這些時日阮瑤雖然只偶爾來看望皇帝,但姜熠知道,他的母后每日都要差人來問皇上今日又吃了什麼藥,病情可有變化。
所以,當阮瑤帶著宮女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停止同皇帝的交談,向阮瑤彎腰施禮:
“母后,等兒臣向父皇稟完正事,便去搖光殿請安。”
阮瑤雍容一笑,微微點頭,帶著一干宮女離開了北宸殿。而常德帝姜恆,卻自始至終沒有跟他的皇后說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近之生嫌惡,避之又不得。
從北宸殿出來的時候,該是進晚膳的時候了,常德帝沒有留他用膳,反正這麼多年,他們父子除了節日大禮,也不曾同桌而食。
不過,在他告退的時候,常德帝忽然叫住了他,詢問林習去了哪裡。
不知這兩人曾有過一次交談,姜熠微感訝異,可是聽到那個名字,他更多的是心痛,隨便敷衍了一句,他便逃開了那裡。
從林習回到六皇子府,他就再也沒有踏入北宸殿,皇帝的情況也是內侍日日向他稟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裡是林習呆了數日的地方,到處都留有他的氣息,就在方才進門的時候,姜熠彷彿又看到那日,他坐在地上的一堆書中間,抬起頭來隨意地同他打招呼;而走至床前,他好像又看到林習正坐在床上,一臉認真地替皇帝把脈,微眯的眼睛透露出他若有所思的小小情緒。
種種回憶,不過是徒增傷感,既然重逢之時,他已不是當年的少年,自己又何必要在強求之中備受凌遲之痛,倒不如還是懷念,懷念那個與自己深情相約的人。
因為只要這樣,他才覺得自己心中仍然有愛,仍然有繼續走下去的理由和勇氣。
“熠兒,你在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