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街的客人很少,蓋因當地人少,對玉石又習以為常,所以來此貿易的都是外地人,尤以天朝人居多。而且多是批次交易,因為很少有人跋山涉水來到這個偏遠的小地方來買一兩塊玉。
勞成領著他進了一家叫做玉珍閣的玉石鋪子:“這家店主是我們天朝人,我們常來這裡玩,有時候也買點小玉石回去帶給家人。”鋪子裡空蕩蕩的,櫃檯後一個人在那打盹,大約是店主。
玉石雖然在八莫是非常常見的物事,但是並不代表它就便宜,好一點的玉,絕不是勞成這樣的體力勞動者能夠承擔的。石歸庭對玉石研究不深,但是因為家學緣故,還是有些瞭解的。古人講“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所以讀書人愛玉。石歸庭祖上曾是御醫,後來前朝為外族所取代,石家先祖不願為外族役使,遂隱姓埋名,退隱還鄉,回老家開了一間藥鋪。
後來外族被驅逐出境,為當今天朝所取代,石歸庭的祖父本欲致力入仕,奈何人丁單薄,只有他父親一房子嗣,醫術上也未見得有十分的天賦,所以未能考取醫官。家道日漸式微,其父便將希望放在他們這代身上,他的兄長,雖然醫術了得,但是器量窄小,因見庶出的他在醫術上頗有天賦,怕他超越自己,故處處設法刁難,也無心入仕。他自小失怙,母親不甘受欺凌,三天兩頭鬧分家,迫得他早早離家,一直在外遊歷,祖宗的宏願在他們身上又落了空。
雖然家道中落,但是家底還在,祖上也很愛收藏美玉。他幼時就常見父親把玩一塊佛手狀和田羊脂玉,據說是祖上為醫官時先帝打賞的,當做傳家寶一樣珍藏著。後來父親故去,兄長與他分了家,這玉該是歸了兄長。母親也給他留了幾塊玉石,幾塊不太純的墨玉青玉,大約是父親給她的私己。但他也從未將這些放在心上。
“石大夫,你看這個玉鐲子如何?”勞成問他。
石歸庭湊過去一看,是一個白中微微泛綠的玉鐲子,形制不大,只有幼兒的手才戴得進去。玉鐲顏色不純,但是色澤很是水潤,摸上去冰涼潤滑,應該還是塊不錯的玉。“買給你女兒的?”他知道勞成有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兒。
“是,她剛滿月我就出來了,買個玉鐲子補償下。”勞成的臉上泛出幸福的光輝來。
石歸庭笑起來:“這個看起來還不錯,多少錢?”
那個穿著當地人服飾的店家用官話答:“不貴,這個鐲子比較小,給小孩戴的,玉的成色也不錯,只要二兩銀子。”
石歸庭想,二兩銀子的確不貴,這是在玉石產地賣,若是在吳州,這樣的鐲子至少要賣到十兩。只聽得勞成說:“太貴了,能不能少點?”二兩銀子是勞成和他家騾馬跑這一趟所有的收入。
那店家說:“這已經不算貴了,這玉帶了綠,水色又好,若不是形制太小,還不止這個價。”
勞成拿起鐲子看了又看,戀戀不捨地放下。石歸庭在一旁說:“掌櫃的,我們常來你這裡做生意,也算是熟客了,你就便宜點吧。”
店家說:“既是熟客,那就一兩八錢拿去吧。”
石歸庭又說:“你這個鐲子形制如此之小,只有幼兒才戴得,願意買的人定然不多。我們既然有緣看中了這個鐲子,又真心願意買,你何不再讓一點價?”
賣玉的人最講究緣分,這句話正說到那店家心裡去了:“賣玉最講究的就是緣分,既然你們真願意買,我就再讓一點,一兩五錢,再沒有少的了。”
勞成剛想說好,被石歸庭在旁邊捏了他一下:“等等,我也想買一塊,一起談價錢。”
他看見櫃檯的絨布上擺滿了玉鐲子、玉佛、玉觀音、玉牌、玉佛珠等飾品,甚是漂亮,如果母親還在,買一個送她,她定然很高興。只是她已經不在了,買一個送給誰呢?侄子沉水的兒子已經有三歲了吧,自己這個叔祖好像還從沒送過什麼東西給他,要不也買塊什麼好了。
店家看他也有意要買,便很熱情地為石歸庭介紹:“送給小兒的?給他帶塊玉牌吧。這都是我們天朝的工匠製作的,手工很精良,你看,這些是屬相的,這些是寓意吉祥的,有‘富貴平安’,‘長命百歲’,‘金榜題名’……”
石歸庭指著其中的一塊花卉玉牌:“就這個吧。”那是一塊淺綠色的上窄下寬的玉牌,玉的成色不錯,上面雕琢了一枝當歸的葉和花,不是很複雜,但是很精緻漂亮。通常的玉牌都會雕一些十分普遍的花樣,但是不知道這個玉牌怎麼會雕一株藥材上去。當歸,當歸,也許是當時的雕琢師傅想回家了。
店家看他選中那塊玉牌,臉上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