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毫,可你如今魂在何處?是否已在六道輪迴?為何這六年無數個夜,你都不曾入夢一見?你還在怪我麼?你還在怪我啊……
烈霆一顆心痛得無以復加,低頭對上秦輕那一雙漆黑晶亮的眼睛,流瑩的眸色讓他恍惚看見了當年的朝晚。
那個被痛楚折磨卻依然倔強抿唇的人此時正定定地看著他,複雜的情緒透過眸子閃出,令人無法捉摸。他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氣息短促,只能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說道:“他過世很久了,你現在才傷心,已經太遲了。”
他竟看得出他的悲傷與絕望!烈霆面上慘淡,無言以對。
遲了……
是的,一切都遲了。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卻發覺手臂猛地往下一沉。睜眼,看到秦輕緊緊抓住他的手,力氣大得令本就還沒癒合的傷口迸裂。
烈霆看他神色,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說。秦輕的手再度被洶湧而出的鮮血浸透,也許強烈的疼痛反而可以令他保持短暫的清醒。他胸膛劇烈起伏,以致張開了嘴,似乎仍不夠他將活命的空氣吸進去。烈霆沒有阻止他,悄悄將手按在他後背的穴道上,將自己的真氣輸了進去。
秦輕一邊大口呼吸,一邊斷斷續續道:“不要拆散……我們,我,要和他、成親。你成全……我,七天……七天,就、夠了……我、只要七天……”奮力說完這短短几句,秦輕顫巍巍地從自己腰襟裡摸索出一封對摺的信,塞到烈霆的手裡。至此,他的神色是真正委頓下去了,眸子也像蒙了塵的黑寶石,暗沉沉的,再也顯不出任何光彩。身體軟綿綿地向後倒下,黑暗鋪天蓋地襲來,他頭一歪,什麼都不知道了。
烈霆長長地嘆息,將他平放在榻上,又攤開旁邊的一床被褥給他蓋好。重新取來乾淨的水和布片,先清潔他的傷口,敷上金創藥,再把布片撕成條包紮上去。
做好這些,他沉下心來思忖秦輕剛才的話。
七天,他說只要七天。
為什麼是七天?
飛快地拆開那封信來看,裡頭有好幾頁,他一頁一頁看下去,臉色越發難看,眉間重重深鎖。待看完最後一頁,烈霆的手一緊,內力已將幾張信紙震碎,如白色的棉絮,落了一地。他騰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冷清的月光灑落在小屋,裡外都靜謐得如臘月的嚴冬,透出一股寒意。
秦輕就這麼躺著,一動不動。厚厚的被褥罩住他單薄的身軀,卻連呼吸時的起伏都幾乎沒有。安靜得如同一座沒有生命的浮雕,又像一抹正在消融的冰雪。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人腳步踉蹌、磕磕碰碰地走了進來。坐到榻邊,伸手輕撫他滑落在肩上的一縷縷髮絲,過了一會兒,那人又輕柔地將他擁入懷中,在耳邊低聲傾訴:“傻輕輕,你怎麼還不醒過來?睡夠了就醒過來吧,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烈霆佇立在一座孤伶伶的墳墓前。
身後站著的,是素素、非沙、程淵然,還有上官伯銀。
墓碑上的字眼如一面利刃明晃晃地刺痛了他的眼。
只見上面異常簡潔明瞭地刻著:素朝晚之墓。
是朝晚自己的字跡。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但已經足夠。烈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悲痛沉重,頭頂上是一彎明月,猶如千年寒冰裹身,讓他冷得不可抑制。
烈霆忽然心灰意冷。
可笑自己牽掛了六年、防範了六年,等來的卻是一座冰冷的墳墓。彷彿歲月倒流,昔日那一幕幕在眼前紛亂掠過。朝晚瀟灑的身姿,豁達的笑容,英氣的眉眼,清澈的目光此時都變成一把把銳利的匕首,在狠剮他的心。
“他……怎麼死的?”聲音枯澀,像是歷經艱難才從烈霆喉嚨深處迸發出來。
素素靜默在一旁,久久注視著他,用波瀾不驚的語調回答:“內傷不治,抑鬱而終。”
烈霆五指收攏,緊緊攥住手心,身體忽然劇烈顫動起來,喉口猛地竄起一股猩甜,張嘴便吐出一大口血來。
素素抱臂,冷眼旁觀:“你本就傷得不輕,剛才又硬闖機關救人,更加重了傷勢。此番隨我去見長老們,你再難有活路,真是天理報應。”
上官伯銀走上前一步,道:“爺,我對不起你,我隱瞞了自己的身世,其實我是……”
烈霆一揮手,制止他說下去:“我已經知道了,這不怪你,每個人都有不願面對的身世遭遇,這些年你追隨我出生入死,對我忠心不二,我都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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