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裡帶著惶恐,語氣裡盈了溫柔,淺笑的眸子微微勾起,就這麼一勾一挑,勾動了最深處的欲。望與思慕。他要什麼他便給什麼,除了離開,那令他自己恐慌。
所以他恨,恨到想要摧毀陸詡心裡那塊兒依舊聖潔的地方,摧毀他心裡那個一直聖潔的人。既然他們已經如此,那就必須一起墮落,他會護著他寵著他,可他的人絕不容許別人染指。
他要毀了顧忘舒,那種怨懟那怕千刀萬剮也不足惜,他知道這不該是一國之君的肚量,不該是一國之君的思慮,甚至不該是一國之君該有的情誼。他該是穩重的,冷漠的,甚至高高在上的,他的心裡該是天下,他的眼裡該只有天下。可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顧忘舒跑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的事情他沒做到。他從前到沒這麼覺得,可現在卻覺得顧忘舒的影子總像蚊蠅一般在眼前揮之不去,叫人惱恨。那怕見不到他,那怕他再不出現,他依舊像道天塹一樣隔在他和陸詡之間。
他無辜,可是他該死!
他派人去捉,他要把顧忘舒這隻蚊蟻捏在手裡,他想要羞辱他嘲諷他毀了他,將他的一切在這世上連根拔起。
但其實這何嘗不是在羞辱和諷刺他自己,他要靠如此才留得住枕邊的人,他靠陸詡來嚐盡了回憶,然後陷在這自己編織的謊言裡拔不出來。現在又要靠毀了另一個人來將這謊言留住,若留不住,他這隔世經年的夢怕是就要坍塌,他別無他法。
這具身子還在微微顫抖,可那種銷魂蝕骨的滋味兒永不會變。皇帝用手指輕輕揩去陸詡額頭細密的汗,眼神裡帶著珍而重之的虔誠。
他們相擁著,似是乘著風浪扶搖直上。陸詡在他的掌中低喘呻。吟,每一次都叫他滿足,這種滿足的味道越濃郁,他越是不會放手。
“皇上,放了他吧。”陸詡的聲音裡帶著嘆息,就這麼將他的滿足他的幸福瞬間打散。
他在床笫之間開口求情,他當他是什麼?當他自己是什麼?
朱見深被他弄紅了眼,狠狠拗著他的身子大加撻伐,要我放了他?你倒不如求我放了你!可惜了,放不了了,我就要拉著你一起墮落,一起在這虛幻的欺騙裡永不超生。
“死了,放不了了。”皇帝俯身在他耳邊說,那聲音裡還帶了笑意,似漫天牛毛細雨細密的散在神經裡,忽的就徹骨的寒。
他忽的向上一撞,陸詡的身體彈起來又重重落回床上。
死了?
死了……
死了。
這一瞬間就像是坍塌了脊骨,陸詡周身的生氣一下子揮散殆盡,那生氣像是撤網而逃逸的魚,再無從尋覓,它們一瞬間在這幅軀體上消失的乾乾淨淨。
這種改變太明顯,以至於正陷在迷亂裡的皇帝終於有所察覺,他掐著陸詡的臉,強迫他放亮眼睛看自己,可那雙終日溫柔的眼裡此刻卻只有晦暗。
朱見深怕了,可他又安慰自己。他會回來的,他只是一時想不開而已,他的夢本就是為了顧忘舒做的,那顧忘舒存在不存在又有什麼關係,有他自己不就好了。
這一夜他將陸詡抱的很緊,兩具長久契合的身體此夜卻像是隔了千里萬里。
次日清晨,陸詡便病了,身子還置在龍床上就像一具死屍,可朱見深卻不能任他留下。他親自為陸詡穿了衣服輕手輕腳的抱著,再由宮女太監小心翼翼地送回陸府。
朝堂上,朱見深頭痛欲裂,偏偏崔無歡又來請命禦敵,他隨手一揮便準了他做這一次元帥。
滿朝文武看他臉色不對,莫不敢言,這反倒給崔無歡行了方便。
明成化十四年九月初九,**開遍,遊子歸鄉,文人墨客登高憑欄。封邑侯掛帥北上,統領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出了燕山北界。
與此同時,少師府內靜默一片,家丁丫鬟無不對自家大人的病情諱莫如深而不敢言。少師此時養病賦閒在家,只掛了個二品名頭,卻終日在府邸中足不出戶,往日相交甚好之人也再沒見過。
而皇帝朱見深終日晚朝甚至罷朝,後宮明似一片祥和,實則暗潮湧動,原因是天子已逾半月未入後宮,終日不知何處。
太子朱佑樘暫交太子少傅萬夢湖(這小孩誰還記得)代為教授,朝中大權再一步偏向萬氏。而萬夢湖嘗訪陸詡而被辭,自此,太子一黨勢力漸弱,與萬氏愈成水火。
而漸漸的,東廠與西廠竟也呈兩分之勢,漸為不融,朱見深卻全然不理,終日不知所為何事,後期竟愈發迷戀仙佛之道。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