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一直做香料生意,而且聲名遠播,自然在受邀之列。
當天沈離是代替沈父參加的,到場都是每家的一把手。但是,卻有一人和他差不多年紀,茜色的衣衫上點點蓼藍,像是不慎潑灑上去的墨汁,一把摺扇,搖晃得風生水起,霎是惹眼。
沈離本來以為是來湊熱鬧的哪位皇親國戚,在長長的條案上擺著每位香家精心製作的香料。沈離倒不擔心自家的新品不被賞識,反而先看起了別家的。
轉到一個拐角的時候,被一塊酡色的明顯破碎的香餅吸引住。
碾了一些湊在鼻尖下聞了聞,沈離倒是真心佩服,香氣宜人。直覺告訴沈離,此香燃起來還要芬芳。便想開口詢問,沒等話出口。有人已經搶先回答:“燃燒的時候要以雲母石或者銀葉襯之。”
“誒?”倒不是有人猜出他想問的問題,而是,身後的那人離得他太近,說話的氣流已經噴上了他的脖頸。
“黑角沉半兩,丁香一錢,臘茶末一錢,鬱金五分,麝香一字,定粉一米粒,白蜜一錢。上各位末,麝先細研,取臘茶之末湯點澄
清調麝,沉入沉香,次入丁香,次入鬱金,次入餘茶定粉,共研細,乃如蜜令稀稠所得,收砂瓶器,窨月餘取燒,久則益佳。”一口氣把配方和製法都說出來了。
“這位小爺,你可把我們家的老底給揭了啊。”原來這香是一個劉家的,那劉老爺雖然極力穩住自己的聲音,但是配方被破,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這傢伙並不是制香之人,同他一樣也是一個看客,但是卻破解了別人的秘方,沈離不禁對此人好感倍增。
本想再看口詢問姓甚名誰,好交個朋友。然而那人卻早已離去,偌大的場院裡哪裡再見得到那鮮豔的衣裳。
等到公公宣佈入選的香家名單,沈離還在惦記著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散場的時候聽見有的見多識廣的老伯在討論:“剛剛那個年輕人怕是香料群島的韓家的公子吧,這世間除了制香者就只有韓家人懂得香料的配方。”
“或許是,但是我記得韓家人從來都不會沾染中原的生意,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都不踏足中原,韓家啊,這是每個制香師夢寐以求的修習場所。”沒能實現的願望說來都是那麼動人,從一群都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歲的老人忽然道出這麼個神秘的地方讓沈離本來未熄滅的好奇之火燃燒得更旺了。本來不屑於掌管家族生意的沈離,一會去就對沈父說:“爹,明兒個,我就接手家裡的生意。”語氣裡面的輕快讓一直為家族事業即將無人繼承而苦惱的沈父訝異,但是訝異過後只當是大兒子終於懂事了,會分擔為父的擔子之類的欣慰想法。
而當時才十歲的沈夢則看著一個欣喜,一個差點老淚縱橫的倆人,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香料麼?如果能吃,我就繼承家業。
等到家族生意真正上手,沈離隊香料的認識也逐漸加深,制香坊裡的老師傅都誇沈離有天賦,想要和那神秘的韓家公子一決高下的念頭就越來越強烈,這一次,剛好要來訂購原料,沈離就一併想要拜訪韓家。
島並不大,和京城一般大小。隨便向路邊的人打聽韓家宅邸在哪裡,他們都很熱心地給旅人指引。
宅邸並不奢華,簡單的硃紅色的大門虛掩,倒是一股子的花香陣陣溢位來。
小廝上前扣了扣門環,等了半晌,沒有人來開門,就變成喊的了。
裡頭立即有人應聲:“來了來了。”
門開的時候,沈離還閒散地靠著門口的石獅子上,等到人走到面前的時候才站直。眼前的就是當年在鑑香會上的神秘的韓家公子,再見真人,沈離激動地說不出一句話。
倒是韓昕不介意,抱拳彎腰:“沈公子
好,比人姓韓,單名一個昕字。”
“韓公子有禮了,冒昧來府上打擾。”意識到自己失態,沈離紅著一張臉連忙回禮。忽略了韓昕第二次見面就立馬認出他的那聲稱呼……
進了門,沈離才發現,偌大的院子裡種植了各種各樣的鮮花香草。香料群島常年氣候溼熱,熱帶的花草長勢喜人。也難怪在門口就能聞到各種的香味!
“沈公子,裡邊請,家父外出,招待不周,還望見諒。”端起桌上的縹色茶壺,斟了一杯茶遞與環顧四周的沈離。
這韓宅不大,但是裝飾卻精美異常,每件萬物,哪怕是一個杯盞都似乎經過精挑細選,不容有半點不合。沈離心下讚歎,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不知沈公子此次前來所為何事?”韓昕饒有興趣地看著沈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