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不再痙攣般的搐動,皇帝心頭空落落宛如大洞。他面上露出欣喜的慈色:“這才對,不鬧朕不煩朕,睡到天亮也由著你。等你醒了,朕送你去找老九。”
懷裡的人沒了動靜,一直扣住他手腕的手指頭鬆了勁兒,整隻垂落於地,指甲青黑。
皇帝自顧自用溢滿柔意的話,繼續說道:“算了,你這破敗身子,還不到直隸就得買棺材運回京城。你還是安心呆在朕身邊,朕把老九找來送給你作伴。你聽話吃藥用膳,朕許你們一旬見一次。”
守在殿門外的蘇培盛聽完整幕鬧劇,很想適時提點一聲“萬歲,八爺已經走了”但又害怕失了奴才本分,只能將奴才們趕得更遠。雖說這些人明日都是死人,但不該聽的總不能聽。
內殿裡,皇帝覺得總是跟直接擰著乾的人太過聽話,讓不哆嗦就真連動都不動一下,又有些不滿:“別睡,朕整夜守著你困得睜不開眼還沒睡呢,你不許先睡。老九去廣東了,死性不改還想著銀子。聽說那裡一年到頭也穿不了幾回棉袍熊皮。劉聲芳說你該多走走曬曬太陽,等你好了,朕送你去那裡養養。”
皇帝絮絮叨叨,前後不搭,隨口胡亂許下自相矛盾的諾言,連劉聲芳殿外求見也耳充不聞。
最後劉太醫硬著頭皮膝行進殿,在皇帝虎視眈眈的眼皮子低下搶出八爺的手腕號了,伏地叩頭道:“皇上、皇上,八爺他已經……已經去了。”
方才還在溫聲軟語許願的皇帝登時換上暴怒煩躁的臉孔:“混賬東西!胡說些什麼?藥呢?煎好了都給朕端上來。”
劉聲芳與蘇培盛對視一眼,都不敢說什麼,只得將端過來的兩隻碗都往前面放下,頭低低的埋在地上:“皇上,還是讓微臣來侍候八爺吧。”
皇帝卻因為這句話發了大脾氣:“就是你們這群沒用的奴才!他不吃不喝也由著他,亂吃東西也不知道攔著,讓弄一碗藥來也拖拖拉拉不知所謂。他不喝藥你們就毫無辦法只能看著勸著?都給朕滾出去——”
皇帝也不去處置劉聲芳,端起一隻碗來嚐了一小口,又細心吹涼,湊到胤禩嘴邊:“張嘴,喝藥。”
棕色藥汁順著晃白的脖子往下流。
在劉聲芳與蘇培盛驚恐的注視中,他們看見皇帝仰頭含下一大口藥湯,低頭將嘴唇覆在那個據說皇帝畢生最恨宿敵的唇上。
皇帝旁若無人地喂完一整碗,不理會胤禩嘴角溢位的水漬,又如法炮製了第二碗,終於擱下長舒一口氣,替懷裡的人擦去嘴角殘液:“藥都喝了,朕是天子,就算你一腳踏進了閻羅殿,朕也能搶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
喜歡BE結局的,滿足了吧?喜歡HE結局的,先別忙著打臉啊,作者活著一切才有可能。
這回算是虐到攻了吧?
74
74、瑤臺一炬 。。。
辰時到了;蘇培盛不得不打斷皇帝獨自參禪般的絮絮叨唸;請示道:“萬歲;早膳的時辰到了。這裡小廚房裡沒有備下萬歲慣用的東西;皇上昨兒還命張中堂今日巳時澹泊寧靜居議政,不如趁著這個時候回去?”
末了見自己主子毫無動靜,只得面色詭異地又補了一句:“八爺身子還虛著;怕是也餓了,身子又虛;總該多歇息才對。”
這句話總算入了皇帝的耳,他恍然回神般笑道:“說了整晚;朕的嗓子都疼了,你倒是閉眼裝睡躲清靜。今日體恤你大病初癒;不與你計較。你愛睡到天黑朕也不讓那群奴才來煩你;讓他們把粥湯點心就放在案几上,餓了自己拿。”
蘇培盛聽了一個晚上,從震驚到一臉死相早已見慣不怪。他往日只知主子嬉笑嗔怒極近隨性,對著怡王好時也是能掏心掏肺、千叮萬囑一個時辰的,卻不知對著心心念念一意整垮的仇人也能這般磨嘰,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帝抱著弟弟在地上坐了大半個晚上,腿腳早麻得無法動彈,卻不許奴才上前,自己磕磕碰碰連拉帶拽地將人移到榻上,又親手拉過被褥掖好:“忙完了,朕再來看你。”
說罷轉頭又抓過劉聲芳反覆嘮叨,讓他留下盡心服侍,不可推搪。
劉聲芳有苦難言,只能與蘇培盛一道裝聾作啞,順著皇帝心思往下應答,只當裡面的人還有一口氣,當真需要靜臥養病。
皇帝登船離島之前,憂心兄長的面目隨即隱去,對著蘇大總管只一個眼神過去。
總管大人立即意會,且心中大安——萬歲爺行事如常,並未魔怔,繼而轉身吩咐高無庸將蓬萊洲上所以服侍的奴才悉數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