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以無比強勢的手腕帶回養心殿暖閣。
他看著腳下布鞋在白底的地毯上印上黑色汙跡,是一整幅江山如畫的背景中一抹難以忽視的敗筆,扯了扯嘴角。
高無庸早已先一步將食案設好,有酒有菜,有兩幅碗筷。
皇帝早已換了常服,坐在榻邊招呼他過去同坐,模樣彷彿召喚的是他股肱十三弟,而非方才還威脅陪葬至死方休的殊死對頭。
胤禩目光落在白底青瓷花鵝頸酒壺上,走過去直接整壺執起往嘴裡傾倒。
只是一刻之後他猛地咳嗆出聲,酒漬順著前襟流下,溼了身前地毯。
他咳得厲害,嗆完了才皺眉冷問:“罪臣從不知道梨花白是這個滋味?”
胤禛看他臉頰因為氣喘而漲得通紅,倒是染上半分人氣,渾然不似方才陰仄宮殿裡紙糊的假人,笑道:“你不能飲酒,朕讓他們用梨花和菊花蒸煮過才端上來的。等……日後,你想飲酒,總有機會。”
胤禩低頭看那酒壺半響,意興闌珊扔回桌邊,兀自往床榻走去。
胤禛看他一瘸一拐跛行的背影愣神,一直到看著胤禩翻身向裡側臥,才將悶在胸中的一口氣撥出。或許是憋得久了,暖氣重新吸入時整個胸前都密密麻麻地輕輕刺痛,就像少年時初次騎馬被粗糙的馬鞍磨破了腿側嫩肉,癒合時癢痛難當,卻不能對人言。
一個人獨酌總是無趣,一桌精巧葷素兩宜的小菜放涼更是味同嚼蠟。
皇帝獨飲兩口變味酸苦的梨花白,揮手讓人扯下。起身摸索滾進榻裡,扯了明黃罩被隨意蓋在二人身上。
縱使眼睛發酸頭頂鈍痛,也沒有睡意。等周身都暖起來,胤禛雙手自後面爬上胤禩腰側,緩慢摩挲,解開腰帶一路往裡,直接觸及扁平腹部時微微一頓,繼而合掌印上。
胤禩睜開眼,幽暗搖曳的燭火中一派清明無波。
胤禛察覺手下肌理一瞬有繃緊顫動,翻身坐起仔細端詳枕邊人面上神色,不過一刻又想到老八慣會裝模作樣的,若不是上一次他不露聲色,或許那個丫頭今日也能叫一聲‘阿瑪’了。
胤禛不發一言翻身下榻,大步走出外間。
不一刻,老熟人劉聲芳躬著身子輕手輕腳的進來,照例替他號脈,因為某些緣故,今日更是以手探腹,用中空竹節聽診許久,彷彿他的肚子裡面忽然揣了一隻金蛋。
胤禩隨他擺弄,末了轉身闔眼不再理會外間傳來時而拔高的聲音,以及杯盞墜地的聲音。
再後來,有人大步走進來,走得很急,踩在長毛的地毯上也像踏在他的心肝脾肺上。一隻大掌將他自榻上整個拎起,迫他睜眼面對。
“你想死?”
胤禩一眨眼,十分真誠:“想,很久了。”
胤禛目中流露十足輕蔑:“想不到你是這般無用之人,不配做朕敵手。尋死覓活早該在康熙四十七年就死透,你是比不得十八比不得二哥,但博得皇考一聲‘死得正是時候’或許還能追封個親王郡王。 ”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在虐誰?稍甜了有沒有?捉蟲的親們請盡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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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底死謾生 。。。
胤禩眼神飄遠;呵呵一笑;漫不經心道:“現在也不晚。”
“晚了。”皇帝掐著他的脖子將他靠近自己的臉;猙獰的雙目直刺他眼:“太晚了。朕不怕告訴你;朕已經下令將老九拘押至保定看管起來,你女兒運氣好,嫁人了;朕不為難她,可你獨子尚在。你敢以死相挾;朕讓他們統統替你殉葬。”
胤禩一臉麻木的平靜,眼中波瀾未起;原本黑漆的瞳仁在燭光下終於有了光彩,卻彷彿帶著與生俱來的嘲諷。
胤禛害怕了;若這一切都攔不住他赴死的腳步;還有什麼能威脅他順從聽話?
“你再絕食三日,朕定要命那個妒婦自盡,再焚屍揚灰。你想與她合葬?恐怕是連葬身之地也求不得!”未經深思,比先前更刻薄狠毒的話已出口,胤禛放佛在老八眼底看見一絲微弱波動,頓時信心大增。
胤禩眼睛細細端詳胤禛面色神色,胤禛怕被老八看出半分虛張聲勢,冷笑道:“莫以為朕會估計面子下不了手。你和老九朕都圈禁了,老十四一母所生又如何?郭絡羅氏堪稱大清第一妒婦,頂撞皇考、剋死雙親,這些年成日裡攛掇著你不思政務,你以為朕會礙於老安親王的面子不敢發落她?”
胤禩聞言一怔,目光松融。自成婚以來,他一直護著縱著毓秀,亦是憐她年幼失怙。她阿瑪明尚因詐賭被判斬監侯,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