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帝王坐在龍椅上,神情冷淡。
暴怒的時候已經過去,現下面色平和,只是眼底鬱積著陰沉。
有近侍上前低聲道:“皇上,小王爺來了。”
瑞澤皺著小臉兒踏進門來,揪著衣服角兒,小聲道:“哥哥。”
皇帝徑自看著手中奏摺,並未抬眼。
“瑞澤知道說出來也許不討哥哥的喜歡,可是覺得不能不說。瞎娘娘現在關在牢裡,哥哥心裡一定也不好受。他若做錯事,稍加懲戒就是了,何苦鬧得這麼嚴重,最後心疼的還不是哥哥。哥哥怕他再跑,往後就成日守著他,再不成,拿鏈子拴著,叫他一輩子也跑不了。”
皇帝皺眉,“你一個小孩子,胡說些什麼。”
小王爺垂下頭,神情委屈:“只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瑞澤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不是中聽,但每一句都是真的。”
皇帝心中一陣煩亂,手指在奏摺上掐出痕跡,“此事與你並無干係,你不好好跟太傅唸書,儘管這些有的沒的。”
瑞澤倏地仰起面龐,小臉兒上拖下兩道淚:“瞎娘娘身子弱,根本禁不住地牢潮氣,哥哥現在生氣自然不管不顧,萬一人真的沒了,我看哥哥怎麼辦!”
說完轉身跑出去,又委屈又難過。
皇帝丟了奏摺,在書房內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近侍上前陪笑道:“皇上莫要生氣,小王爺的話,其實也是那個理了。奴才雖未和瞎娘娘說過話,卻見過皇上和瞎娘娘在一起的樣子,皇上是真疼瞎娘娘,那眼神,做不了假的。”
皇帝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沉聲道:“擺駕。”
地牢內陰冷寒涼,常年不經日曬,瀰漫著一股黴味。
門前的守衛躬著身,小心翼翼道:“皇上萬金之軀,著實不宜下去啊。”
皇帝沉著臉,道:“帶路。”
守衛只得拿了火把,領皇帝進入地牢,走過一段長而溼滑的臺階,下到囚室。
囚室潮溼髒汙,黴味惹人作嘔,一行人走過狹長甬道,轉了個彎,便瞧見盡頭一間牢房裡交疊著趴了兩個人。
皇帝不由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小寶聽見聲響,掙扎著從地上支起身體,渾身水滴子順著動作淋漓而下。見是皇帝到來,顧不得許多,焦急叫喊:“皇上,主子暈過去了!”
皇帝心中一凜,道:“怎麼會?”
小寶啞著嗓子:“主子現在是戴罪之身,牆倒眾人推,提審的官員為了討好皇上,就朝主子澆冷水,澆了十幾桶才罷手,主子哪裡吃得住!”
皇帝聞言大怒:“朕還未下令提審,竟有人敢動私刑!”
周圍眾人轟然跪地。
皇帝大步跨進去,從草蓆上抱起瞎娘娘。
瞎娘娘雙目緊閉,唇色青紫,渾身溼透了,彷彿剛從河裡撈上來。皇帝伸手一試,面頰凍得好似冰塊,鼻孔裡已經沒了氣息。
瑞澤的話瞬間衝進腦海:“萬一人真的沒了,我看哥哥怎麼辦!”又尖又利,彷彿刀子割在耳上。
皇帝心中猛然一震,“走,宣太醫!”
聲音有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
瞎娘娘被一路抱回端靈軒,宮人們趕緊四下打點,燒水的,取被褥的,找太醫的,忙亂成一團。
瞎娘娘渾身癱軟躺在皇帝懷裡,動也不動了,身子冰得厲害。小寶焦急道:“這個樣子連澡也沒法洗,放進熱水桶裡只怕命就要沒了!”
皇帝道:“快拿毛巾來,越多越好。”
立即有宮人捧著托盤魚貫而入,小寶將毛巾浸入溫水,擰乾了,遞到皇帝手中。皇帝將溼衣裳褪下,用溫熱的毛巾擦拭瞎娘娘的身體,毛巾換了一塊又一塊,那副冰凍的身子才漸漸有了溫度。
傍晚時分,皇帝在前殿商議完政務,立即趕回端靈軒。
甫一踏入,就見小寶端著瓷碗出來,愁容滿面。
上前盯著問:“怎麼回事?”
小寶道:“好容易醒了,喂下一小碗粥,全吐出來。只好又喂,結果又吐,一口東西也沒吃成。”
皇帝挑簾進去,瞎娘娘正扒著床沿咳嗽,面色漲紅,脊背劇烈起伏,彷彿風暴裡一葉小舟,幾乎要將心肺一同咳出來。
皇帝銳利目光掃向立在一旁的宮人,厲聲問:“怎麼這樣嚴重,太醫不是開了藥麼!”
宮人嚇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戰戰兢兢道:“回皇上,瞎娘娘現在吃什麼都吐,藥也吐了,御藥房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