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未有大的進展,眼下只怕更是難上加難。
杜確是一名殺手,夷凡樓的殺手。他的童年,與黑暗和血腥緊緊糾纏。提起夷凡樓,江湖上人人色變。這是一個殺手組織,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都可以心願得償。至於其中的成員,沒有人瞭解,他們屬於黑暗,陽光太眩目,不是人人都能夠承受的。
每次行動前,他都以足夠的耐心來蒐羅各方面的資料,分析、研究,直至最後的一擊而中。正因為這份謹慎,所以,至今,他還活著。但這次,第一次讓他產生把握不住的無力感。玄暉宮,一向享譽武林,處事立身不偏不頗。奇怪的是,縱然凡事皆可向人言,並無隱藏躲閃之處,卻仍有太多的謎團、迷霧。
剛接下任務時,手中的資料只有寥寥數行:
宮主何九淵,與“月出東鬥”姚璟一戰成名,時年十六,後登門求教者無數,未有勝出者,且敗者皆緘默不語,自歸林野。姿容高遠,望之不類凡人。
長宮主何慕陽,幼年倍受恩寵,後無故見棄。年貌、性情未詳。
少宮主何景陽,寵愛備至,無有復加。年貌、性情未詳。
而這,已經是夷凡樓所能夠蒐羅到的最詳盡的訊息。
嘆一口氣,想起樓主臨行前的交代,不由安心不少。畢竟,得到樓主親口允諾接應的吩咐,再難的任務也有所依傍。只是接應的人、時間、地點尚未得知,在此之前,努力蒐羅更多的訊息,以求在之後的某一天,全身而退。而今天晚上,暫時先打探一下地形,以方便安排日後的退路。
子夜時分,東廂房的木門悄然合攏,杜確夜行衣打扮,只留下黑巾外的一雙眼睛,熠熠奪目,白日裡的懶散、玩鬧蕩然無存。他謹慎地環顧四周,縱身躍起。
水天閣處於玄暉宮的東南方,人跡罕至,入夜來更是說不出的靜穆。夜色沉沉中,杜確向北而行,但疑惑的是,一路竟覺察不出任何高手潛伏的氣息。此時正值五月下旬,殘月如鉤,偌大的宮中籠罩著隱隱的岑寂、黯淡。
忽然,沉寂中驟起斷斷續續的琴音。杜確警惕心陡升,悄然朝來聲奔去。漸漸的,琴音越發清晰、若在耳旁。起初,只覺春日暖陽、黃鶯離谷,乳燕雙飛,入耳說不出的熨貼、安妥,心頭身上一點點地消融於溫暖、靜謐之中,正如春冰乍融、花滿人間。慢慢的,由樂遞悲,秋水長天、繁華落盡,於無聲中磨掉往日的年少輕狂、鮮衣怒馬、仗劍江湖,只餘千帆過盡的蒼涼。突然,琴音再轉,漸拔漸高,直至高無可高、拔無可拔之時,頓時揉成一道光芒,直刺心底至為柔軟的角落,唯覺生無可戀、死無相依,悽楚催心肝,只馬赴他鄉。
杜確的心一點點地揪緊,彷彿胸口裂開一個大口,眼睜睜地望著鮮血、精力汩汩流逝,卻無力阻止。頭腦逐漸眩暈,不知是誰在耳旁尖叫,一聲高過一聲。他要殺人、要砍人,要毀掉觸目所及的種種,只要聲音停止,只要萬籟俱寂。
突然,琴音戛然而止。天邊的一鉤殘月冷冷俯視萬物。
杜確大口大口地喘氣,緊緊捂住胸口,後怕不已。汗水一滴滴地自額頭沁出,沿著臉側緩緩滴下,後背冰涼一片。
自小接受樓中的訓練,於蠱惑術有所涉足。身為殺手,意志的堅毅與否堪稱決勝的關鍵因素。但一向自詡心智剛正,竟險些因一首琴曲而心神大失,若非對方驟然中止,恐怕早已癲狂入魔。
鬆一口氣,理智逐漸回覆,反覆思索剛才發生的種種。
很顯然,對方並無惡意,否則致自己於死地可謂輕而易舉。但若說善意,又何苦攝人心魂,稍有不慎,只怕便無再生之理。這樣說來,要麼此人自視甚高,於蠱惑術更有精深造詣,要麼便存心加害,只是後來因故中止。他頭痛地揉揉眉頭,總覺不大合理。
突然間一個警覺,回想起一路上的波瀾不驚,杜確不由得悚然一驚,玄暉宮決非戒備鬆懈之地,自己的行蹤可能早已落在他人眼中。只怕此人心存警誡之意,方才以琴音相惑,一方面出聲提點,另一方面逼自己知難而退。
前後一想,不由得警惕心大增,再遠目四周,黑沉沉的夜色異樣叵測,彷彿暗中潛伏著一個個高手,虎視眈眈,獰笑著等待致命一擊。
他握緊雙手,又鬆開,悄無聲息地沿原路返回,暗自記下途中的種種。之後,一夜無言。
轉眼間,便逢六月初九。近些天來,杜確沒有再輕舉妄動,一邊從早到晚侍奉王基身旁,一邊貌似無心地探聽種種旁門左道之說。但或許因為他所接觸的人群本來便所知不多,又或許對方的警惕心不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