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總之,始終沒有太大的進展。
初八的晚上,杜確早早告退,獨坐房中。明天是期限的最後一天,也是矛盾集中爆發的一天。今晚,想必樓中之人會登門商討,統一行動。燈火慢慢暗下去,忽然驀地一響,一剎間光華璀璨,但很快,便又沉寂下去,只留下小小的藍色焰火在杜確的眼中閃爍、燃燒。
低沉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杜確一個激靈,站起身來,火苗也隨之飄蕩。聲音停下,隔了一會兒,再次響起。杜確鬆一口氣,是樓中接應的暗號。他迅速走到門前,一把拉開,這才發現手心滿是冷汗。門外人側身而入,杜確在黑暗中環顧一週,方才關門。轉過身,一接觸到對方的眼睛,便不由得驚訝出聲,“樓主?”
來人正是夷凡樓樓主,沈中俞。他負手而立,一襲玄衣在燈光昏黃的光暈下,平添了一份暖意。臉龐被一副玄色面具遮住,只餘眼睛,黑暗中顧盼生輝。當他望過來,眼中便剩下一簇黑色的火焰,溫暖著一個個掙扎在黑暗邊緣的心魂。當他移開目光時,世界便重歸靜寂,之前的種種宛如一個夢,美好地讓人嘆息。但夢,終歸也只是夢而已。
沈中俞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之前,在杜確心中,他無疑於神坻的存在。夷凡樓創立不過三年,而沈中俞以一人之力,短短兩年,使得各大殺手組織紛紛望風而拜、馬首是瞻。自小輾轉於各個殺手組織的杜確,縱然閱人無數,也被沈中俞的理智、敏銳、冷血所折服。這次任務,雖由樓主親自下令,但他始終未料到,樓主竟以身涉險。望著投射在地上乍隱乍現的身影,杜確心底隱隱泛起不安。
沉默中,沈中俞抬了抬手,緩緩開口道,“說一下之前行動的收穫。”
杜確收斂心神,恭立一旁,將所匯聚的種種訊息擇要概述,並加上個人的一些揣摩。
沈中俞微微頷首,目光中透出淡淡的讚賞。落在杜確眼中,便是難得的肯定,心神也因這短暫的一瞥而興奮。
沉吟一會兒,沈中俞從袖中取出兩幅手卷,拿著手中,低聲吩咐道,“原來的任務有變,明天按手卷行事。人員、退路已經安排妥當。這一張是玄暉宮的地圖,默記在心。切記,按步驟行事,一旦得手,迅速抽身,不可遲疑。”
杜確雙手接過,恭聲應諾,薄薄的紙卷沉甸甸的,說不出的沉抑。
沈中俞靜靜環視一下,轉身離去。留下一盞孤燈,空對著一室的蒼涼。
杜確目送樓主消失於茫茫夜色中,這才掩門而入。攥著手卷,手指隱隱顫動。心底存個莫名的預感,一旦開啟,只怕便陷入一個巨大的陰謀中。但只要是樓主吩咐的,即便舍了性命,也要努力追隨。
他湊近燈臺坐下,火光映在手卷上,透著一股薄薄的淒涼。左手持著卷軸,右手向下緩緩拉開。上面只是一個計劃,一個周詳而環環相扣的計劃。任何一個江湖中人,乍看它的一瞬,恐怕都會方寸大失。另一幅手卷上,繪著玄暉宮的地形圖,詳盡、嚴謹。杜確默默識記,直到全部銘記於心,方才把手卷緩緩投向燈臺,橙黃的火舌一點點地舔舐、吞噬,最後,落下滿地的灰燼。
六月初九,玄暉宮。
一大早,宮中便忙碌一團。雖然不過是一個束髮禮,但一方面出於對玄暉宮的恭維,另一方面也鑑於宮主對少主的滿腔寵愛,因此,各大門派紛紛遣使相賀。月初,便有人陸續抵達,而今日,則更是熙熙攘攘、人滿為患。一向緊閉的大門洞開,門口的車馬、僕從沸反盈天。
杜確本以僕役的身份入宮,之後按樓中的打點充當王基的侍從。王基一向行事低調,除本職之外,少與外人接觸,身邊的小廝,更無人在意。這多少也便於杜確的行事。而今天,按照手卷的指示,杜確換了一個身份,於大典所在的莫胥殿侍奉。
置身侍從的行列,緩緩向大殿走去。入口處,在總管目光的示意下,各人擇定一個席位站定。杜確低垂雙目,恭立一旁,觸目所及,只是一個半舊的耦合色坐席。案几上左側放著一個石青博山爐,右側托盤中堆著半盤時令果品。
莫胥殿佈局大氣、明快。正對殿門,高高在上的一個坐榻。其下石墨色階梯,環繞坐榻盤旋而下。殿中席位左右擺開,一目瞭然。此時宮主及少宮主尚未入殿,列席之人,往日也令出必行,稱得上武林中的一大人物。但今日,卻分外安靜。即便交談,也壓低聲音,唯恐驚動大殿的莊穆。隱隱聽來,混沌一團,並不分明。杜確所立之處,正是左側上位,若無意外,想必便是今日的焦點,同時也是他的囊中之物——少宮主何景陽的席位。
忽然,鐘鼎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