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著,感覺不過只一會兒視野裡的香炷就已燃至盡頭,雷羿深吸口氣,丑時將盡,該將人解穴了。
「好,加油!老大不也說了嗎?莫磊他們已經連夜趕路了,順利的話辰時進衡陽,午前就絕對能到,再半天,頂多就幾
個時辰。」
拍拍自己的雙頰打起精神,時至今日每每解穴前,他還是得先花點功夫穩下自己的心緒做好準備,畢竟看著如此熟稔的
人在面前狼狽掙扎實在很需要勇氣。
出指如風點開了穴位,幾乎是指才離身,床上男人沉睡中徐穩的呼吸就立即變得急促,接著人也開始掙動起來。
「暘,醒醒。」雖然要人清醒地感受這一切很是殘忍,但他需要曲逸暘的意志將傷害減到最少,那是外人無法給予的力
量。
「暘。」俯身壓扣著掙扎漸劇的身軀,雷羿湊近人耳邊不住輕喚著,而回應這聲聲呼喚,被汗水溼黏成一片的睫扇開始
微微震顫,好半晌才終於緩緩張了開。
烏黑的眼瞳依舊漆如墨夜般,卻是月晦星稀無光黯淡,毫無焦點的目光更彷彿只是具人型偶塑,睜著眼卻什麼也沒映入
眼中。
「撐下去,暘,莫磊今天就會到。」將掌貼上溼涼的臉龐溫暖著,卻是許久也無一絲反應,身下的軀體依舊不斷掙扭,
間或夾雜著令人不忍聽聞的嘶啞低唔。
牙一咬,雷羿索性朝人唯一完好的臉頰揮了掌打去,口吻也改為惡狠狠的命令:「不準放棄,曲逸暘,我沒說可以前你
哪兒也不準去,聽到沒?我不準!」
一連三個擲地有聲的「不準」,總算男人竭力掙扎的軀體慢慢平靜了下來。
「暘?」
長睫眨了眨,人偶般死寂的黑澤中彷彿被注入了絲生氣,逐漸靈動起來,最後終於清楚地倒映出少年的身影。
眼再眨,兩快一慢,雷羿欣喜地抽去人雙唇間塞咬的厚布,這是他和曲逸暘的暗號,表示他已經「清醒」到可以暫且控
制自己,至少是不會咬舌。
「痛……」
蚊蚋般細微的語聲,雷羿非但沒有漏聽還聽得很清楚,所以才會目瞪口呆一副如見天開的蠢樣。
「哪裡?我壓痛你了?」慌忙從人身上爬起,雷羿語氣是從未有的惶急,只因這麼多天來,就算是滿床翻滾最慘烈的時
候他也從沒聽人喊過痛,當然,那也可能因為嘴被堵著,想哀也哀不出來。
閉了閉眼忍過陣鑽心劇疼,曲逸暘鼓起餘力朝人一笑,「臉。」
「你這傢伙……」心頭大石驟然落地,被搞得情緒起起落落的雷羿氣也不是罵也不對,最後只得好氣又好笑地擂了人肩
頭一拳,當然,拳頭也只能夠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他可不想臨門一腳送人上西天。
「要我拍拍還是親親哄你?」沒好氣地斜睨了眼居然還笑得出來的男人,雷羿想也沒想便把不久前才被虧過的話套上。
這個臭傢伙,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什麼時候了還開這種嚇死人的玩笑!
「……」
靜默無語,鴉雀無聲,正當雷羿覺得奇怪時,就發現被自己嘀咕碎唸的主角一臉要笑不笑地甚是古怪,要不是看得出那
表情叫做「想笑」,他很可能又會倒黴地白擔心一頓。
「喂,這回又是怎樣?」
環胸抱臂,如杏微挑的漂亮大眼已神色不善地眯成了月眉彎彎。
「你……剛剛……說什麼?」
忍住,千萬要忍住!一邊忍著疼楚折磨,一邊還得把所剩無幾的氣力拿來忍笑,曲逸暘終於發現——
原來人在什麼時候都能笑得出來,只要是人對的話。
「聽不清楚是吧?」湊向人耳邊,仍未發覺有什麼不對的雷羿還自以為佔上風地將嗓門放大:「我說你要我拍……拍…
…」
獅子吼霎時改做小貓喵嗚,雷羿這才驚覺自己究竟是說了什麼白痴話,巴掌大小臉驀然赤漲成一片通紅。
徐晨曦虧他的話是一字不漏原封不動地給搬了來沒錯,問題是味道完全不對,也難怪聽的人會擺出那張怪臉。
橫行天下的雷羿終於領略到什麼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那後果……簡直叫人慾哭無淚。
「拍拍或親親。」迅疾地把話接過完全不留個臺階給下,難得見著白麵霸王變紅臉關公的時候,曲逸暘怎忍得住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