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尚書大人才從牙縫中擠出了“滾出去”三個字。高元微微一笑,對他行了一個大禮之後,轉身走出了後堂。
☆、水落石出1
走出後堂,高元深吸一口氣安撫狂跳的心臟。現在縣衙裡來來往往都是尚書大人的人馬,而衙役們無事可做,都可憐巴巴地聚在書齋門口,小聲地議論著,高元一走過來,他們就立刻給嘴巴上了鎖,都噤口不言注視著他。
高元看了他們一眼,可是誰都低著頭不吭聲。一定是從林若光那裡聽說了他要辭官的事,高元心想。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再交代一遍了,於是他推門走進書齋,準備再梳理一遍案情。
“縣令老爺。”金松在身後叫住了他,臉色異常凝重,“我有話跟您說。”
“那就進來吧。”他揚揚下巴,然後關上了門。
“其實是我家少爺有事想和您商量,想知道什麼時候能跟您見面。”金松站在門邊問道。
高元研墨的手停頓了一下。林琰叫人這麼傳話,就說明他已經在縣衙附近等待了。一想到他望眼欲穿的樣子,高元就恨不得立刻飛到他身邊,投進他的懷裡,告訴他自己現在有多不安。
“我現在很忙。”他眼睛盯著硯臺。
“我家少爺說不管多久他都可以等。”
“不用了。”高元一臉漠然地說,“我不會跟他見面,請他回去吧。幫我帶句話。告訴他準備一匹快馬,寄放到城外那間行院,還有,不用擔心我。”
他已經送走了自己的家人,但是林琰家大業大,不可能離開安平。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是何磊應該不知道自己跟林琰關係密切這件事。所以,如果想要保林琰周全,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再見面。
“啊?哪家行院?”金松追問道。
“你說那家行院他就會明白。”
“是嗎?”金松低聲嘀咕著,撓著腦袋走出了書齋。
高元不禁苦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話語,金松又怎麼會明白呢?一起在行院度過的那一晚又栩栩如生地浮現在眼前。高元還記得,當林琰捧著他的臉注視他的時候,心裡那陣狂風般的騷動。如果那個時候就意識到自己的心意,說不定能順水推舟把林琰吃掉了,也就不必浪費那麼多時間。現在想想,高元連腸子都快悔青了。
他使勁搖搖頭,把那些荒唐的念頭趕出腦袋,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下了跟這件案子有關的所有人的名字。可是看來看去,他總覺得缺了點什麼。趙芳姿無論年紀還是膝蓋上的疤痕,都和林琰記憶中的小男孩符合。那樣算來,他就是林琰的表弟。高元看著紙上所寫的情況,發現林琰母親一家的命運簡直可以用多災多難來形容——兄妹三人竟全部命喪黃泉,無一倖免。他們的死跟趙芳姿的死有沒有關係呢?
冥思苦想了一整個下午也沒得出任何結論,他草草吃了晚飯,天一黑就吹熄了油燈上床就寢。睡到三更時分,他又悄悄地從床上爬起來,拿出了白天買的黑布披在身上。他躡手躡腳地把門開了一個小縫,環視一週,趁著沒有守衛的時機,靜靜地溜出門。
夜氣已深,濃黑的天空中只隱約看得見幾點星光。夜晚的秋風砭人肌骨,將一切籠罩在寒意之中。四周一片寂靜,只是偶爾有幾隻烏鴉飛過,發出淒厲的啼叫聲。高元打了個寒戰,小心翼翼地躲開巡邏的守衛,來到衙庫門前。
衙庫位於縣衙的一角,因為平時只是存放縣衙正常執行所需的錢銀,數目很小,所以並沒有人守衛。高元開啟衙庫大門,一側身便鑽了進去。他先用黑布將兩扇窗戶遮得嚴嚴實實,然後才點亮衙庫裡的蠟燭。地窖的入口在衙庫中央,大鎖頭已經壞掉,現在只是象徵性地掛在上頭。它建造的時候,安平還是相當繁榮的縣城,物阜民豐,經常有運送官銀的司庫經過,將大批官銀存放於此。可惜官道改道以後,這衙庫便與廢棄沒有區別了。
高元拉開木板門,灰塵撲面而來。他用袖口捂住口鼻,總算能夠走進地窖,可是一看到地窖裡胡亂堆放的案卷,他的心又涼了一半。要從這落滿塵埃的故紙堆中找出二十一年前的案卷可謂大海撈針,不過他別無選擇,只能嘆一口氣,然後撿起一本案卷檢視起來。
一本接一本,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時間流逝。雖然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本案卷,不過他欣慰地發現雜亂無章中還是有跡可循的。如果沒有意外,二十一年前的案卷大概是在西側那一堆。五更的鑼聲驟然響起,高元連忙放下手中的案卷,藉著清晨的薄霧溜回自己的房間。
連續六天,他幾乎每晚都整夜不睡,在地窖裡搜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