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直率毋安排”。那些黃土好像顏料一般,將房屋道路都染上了一層黃色,便是褚仁身上這簇新的衣褲,也濺上了點點的黃。
身後那樹,是一顆古槐,開枝散葉的形狀像是一顆心,中間一條彎曲的粗大枝杈,像是冠狀動脈一樣盤結著。
其時夕陽西下,彩霞滿天,褚仁百無聊賴的坐著,嘴邊噙著一枝狗尾草,伸著脖子,眺望著村口大路。傅眉早上進城去採買筆紙,午後便該回來的,可天都快黑了,還不見人影。
褚仁拈弄著棉衣上均勻而粗疏的針腳,恍惚覺得,自己或許並沒有穿越到清朝,而只是個被拐賣到農村的小孩,阻隔著自己回到原來生活中的,是地域,而不是時間?此刻沉睡在夕陽中的小村莊,似乎和天朝的偏遠山區沒有太大不同……四百年的歲月鴻溝彷彿瞬間消失了似的,在這樣偏僻的山野鄉村,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所思所想無非是吃飽穿暖,生息繁衍罷了,又有幾人在乎朝堂上的天子,姓李還是姓趙?漢族還是滿族?
當夕陽最後一絲餘暉將近的時候,傅眉才遠遠地走了過來,唇角揚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就連腳步也分外輕捷。
“怎麼在這等著?不冷嗎?仔細著了風,又該生病了!功課都做完了嗎?晚飯吃了嗎?”看到褚仁,傅眉一疊聲地問道。
褚仁接過傅眉手中的一摞紙,笑道:“當然都做完了,飯等你一起吃,看你這麼晚還不回來,怕你出事,人家擔心你麼!”話一出口,褚仁便覺得這口氣倒像是小夫妻似的,說不出的古怪。
傅眉緊走了兩步,頭也不回地說道:“有點事情耽擱了,快回去吧,飯菜要涼了。”
褚仁見傅眉不說,便也不做聲。隱隱覺得,傅山還是一直秘密從事著反清活動,但到底在做什麼?介入有多深?傅眉參與了多少?這父子倆從來不說,褚仁自然也不便問。
飯菜在柴灶大鍋裡溫著,倒並沒有冷,兩人吃完飯,傅眉便開始檢查褚仁的功課。
傅山留下的那幾本楷書冊頁,褚仁已經臨了無數遍,可傅山還在京中未歸,傅眉只好讓褚仁抄寫醫書,一方面練字,一方面習醫,一舉兩得。
抄書不論文字好壞,只要求無錯無汙便可。褚仁這些日子以來,對毛筆和繁體字已經運用自如,這部《蘇沈良方》也已經抄錄過半,數日來從未被傅眉挑出錯處。
“這裡錯了!”傅眉指著一處說道。
褚仁忙拿起原書,對照著看過去,見是“聖散子方”第二味藥,原為“豬苓”,自己卻抄成了“茯苓”,忙一吐舌頭,討好似的說道:“人家看你那麼晚也不回來,心裡不安定,所以才抄錯的,我重抄就是。”
傅眉板起臉來,拿出了戒尺,輕輕敲著桌緣,說道:“以前跟你說過什麼?忘了嗎?”
褚仁咬了咬嘴唇,央求道:“這是第一次,就饒了我吧!”
“不行!把手伸出來!”傅眉厲聲。
褚仁見傅眉毫不通融,只好遲疑的伸出了右手。
“換左手!”
褚仁又怯怯地換成了左手。
“啪!”戒尺落了下來。
褚仁疼得一縮手,如火炙一般的疼痛,迅速傳遍全身。好痛!和上次在手背上輕描淡寫的一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把、手、伸、出、來!”傅眉一字一頓。
褚仁紅著臉,把手背在身後,只是搖頭不肯。
傅眉伸手鉗住褚仁的手臂,一折一帶,看上去竟是高明的擒拿手法。褚仁翻肘轉腕,試圖掙脫掌握。但,力氣明顯不在一個檔次上,似乎不僅僅是十八歲和十來歲的力氣差距,褚仁突然靈光一閃:傅眉是學過武的?
褚仁放棄了掙扎,任傅眉拉過自己的手臂,只是問道:“你學過武功,對嗎?”
傅眉看著褚仁眼中興奮的光芒,有點奇怪,但還是點點頭。
“是跟你爹爹學的嗎?”
傅眉笑了,那笑容,倒像是褚仁說了什麼極可笑的笑話一般:“你怎麼會以為……”
褚仁被他笑得有些尷尬,嘟囔道:“我之前見過先生練習導引之術,好像是五禽戲一類的……”
傅眉意味深長的一笑:“爹爹的師父是全真龍門派還陽真人郭靜中,他的醫術便是郭道長傳授的,但爹爹拜師的時候已經接近而立之年,學不來高深的武功了,只學了一點內功和導引之術而已。真正得了全真龍門派靜字輩高人真傳的人是我,但我又沒正式拜師,只是記名弟子,所以也並未按龍門派‘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