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3 / 4)

小說:杏花如夢做梅花 作者:冥王

筆墨備好,傅眉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落筆如飛,寫得竟是他不常寫的大草:“父子艱難六十年,天恩未報復何言。忽然支段渾無用,世報生生烏哺緣。西方不往不升天,願在吾翁雙膝前。我若再來應有驗,血經手澤定新鮮。”寫罷,傅眉再也沒有力氣握筆,那筆,嗒然一聲,落在了地上。

褚仁的心,也隨之猛地一沉。

傅眉粲然一笑,依稀少年時模樣,輕聲說道:“你帶著爹爹,回盂縣鄉下吧,太原人雜事煩,多有應酬,爹爹不喜歡……和鄉親飲酒聽戲,割肉煮茄,反倒是最適合爹爹的……替我好好孝敬爹爹……蓮蘇與蓮寶,就拜託你了……”

說完,傅眉閉上了眼睛,就這樣,偎在褚仁懷裡,身子漸漸冷了下去。

穿回清朝三十載,經歷了那麼做早已熟知的歷史事件,褚仁從沒有一次像此時這樣,如此激動的去見證一件事情的發生。

悲痛已極的傅山,正處於極端亢奮的創作狀態,落筆如飛,書寫著他一生最重要的組詩與書法作品《哭子詩》:《哭忠》、《哭孝》、《哭才》、《哭志》、《哭經濟》、《哭膽識》、《哭幹力》、《哭文》、《哭賦》、《哭詩》、《哭書》、《哭字》、《哭畫》……看著那些詩句,傅眉的一生,一幕幕自褚仁心頭流過,有喜有悲,有苦有甜……少年時最美好的模樣,垂暮時輕若無骨的病體,都曾經給褚仁以最真實的溫暖,但此時,永遠不再了……

一錠墨用盡了,又一錠墨化作了那雄渾有力的行草,圓潤紮實,古樸蒼勁,雖是草書,但大有篆隸金石筆意。這位中國封建社會最後一位草書大師,在用他整個生命,書寫著,他最後最美的一部書法作品。

褚仁透過迷濛的淚眼,越看越是心驚。這《哭子詩》原來不只是後世流傳九首,而是十六首。也不只是後世流傳的四種版本,傅山此刻已經寫了七稿!只見傅山不斷的勾勾畫畫,增刪潤色,一個字,改來改去改了無數遍,一首詩,寫了又毀,毀了又寫……似乎傾盡滿腹才華也不足以形容傅眉的美好之萬一。

眼看著傅山狀若癲狂,印堂隱隱透出赤色,淚水凝在臉上,筆下卻依然如飛的寫著,褚仁不禁有些擔心,輕輕叫了聲:“爹爹……”但傅山混若不覺,手中絲毫未停。。

“爹爹!“褚仁從傅山的背後一把抱住了傅山的雙臂,身子緊緊貼在傅山背上,輕聲說道,“爹爹,別寫了……眉哥哥會心疼……”

傅山這才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手一鬆,筆落在地上,踉蹌了兩步,兩行淚,也隨之湧出,喃喃道:“眉兒,一定有不甘吧……”

“沒有……”褚仁把臉頰貼在傅山背上,感受著傅山的心跳,輕聲說道。

“他有……爹爹知道……都是爹爹誤了他……”傅山的聲音,從胸腔傳到褚仁耳中,聽上去,是那樣的空闊與悲涼。

突然間,褚仁覺得傅山的心跳有些異樣,忙去摸傅山的脈搏,卻見傅山手腕一轉,手指卻搭上了自己的脈搏。

耳畔傳來傅山帶著鼻音的語聲:“你要節哀,斷不可讓心疾再犯,蓮蘇和蓮寶,全託付給你了。”

“爹爹!”褚仁急道,“您這是說得是什麼話?”

傅山轉過身來,執著褚仁的雙手,鄭重說道:“爹爹是醫者,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拖不了幾個月了,你還年輕,蓮蘇、蓮寶還小,你要幫爹爹教養他們成才。”

褚仁心中一酸,只覺得喉頭哽住了,開不了口,只是含淚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都是讀書之才。蓮蘇像眉兒,心高志傲,心思敏感如發,須得讓他放寬心胸;蓮寶像你,卻比你更傲慢衝動,必須教導他敦行守禮。他們都不是學醫的料,不要再讓他們妄動刀圭。人所留天地之間的,唯文章而已,讓他們好好學文就夠了……”

“那……”褚仁有話要問,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傅山似乎知道褚仁要問什麼,輕嘆一聲,說道:“爹爹知道你要問什麼……爹爹不是拘泥不知變通的人。他們不是生在大明的人,自然也不需為大明守節。更何況他們沒有學武,至少要有個生員的身份,才足以不受人侮。這一點,爹爹不會讓你拘著他們,只是不能做官,勢利富貴,不可有絲毫存於心。”

“便是學正、訓導一類的學官也不成嗎?”褚仁問道。

“爹爹若說使得,你接下來便會說像汝兆那樣,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也不錯,是不是?”

褚仁被窺到了心思,吐了吐舌頭,輕輕點了點頭。

“你存了這個心思,便是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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