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判決的過程。
顏似玉不會立刻處理了他,他相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多縱容項古一段時間也無礙大局。
離開顏似玉的懷抱,項古至少表面上頃刻間鎮定很多,恭恭敬敬地磕頭退下了。
他很聰明,膽子也很大,只是在顏似玉面前會控制不住自己。
退出顏似玉的視線之後,他不怕了,滄桑而俊逸的臉上慢慢浮上一絲笑。
顏似玉是一個非常自傲的人,他太聰明,一旦鱉落入自己的甕中,就開始洋洋得意,有恃無恐。
項古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是那隻鱉,自己是不是顏似玉目前捉到的唯一一隻鱉,但是他知道顏似玉開始放鬆緊惕了。
顏似玉將顏燁的目光引到京中權力之爭上,暗中調兵遣將,項古卻將自己當做餌食,只求吸引顏似玉幾天的注意力。
即使沒有了權利也沒關係,只要他沒有死,他們的計劃就不會有變化。
其實項古知道,自己失去了在長佩宮的地位,那個計劃的危險性很大,他只能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他只求無愧,勝負無妨。
可是……帶這樣的信念,如何能夠成功?
項古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再維持不住,臉上的肌肉抽動著,變成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
他真的被顏似玉折磨得快要發瘋了。每次對上那雙幽深的眸子,他就抑制不住恐懼和對自己的厭棄。
他掙扎著活在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看這個人萬劫不復。
可他仍然是一個人,而不是復仇而來的惡鬼。人有七情六慾,他放不下自己的牽掛,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懼,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活下來的初衷。
這天下,如此誘人也如此骯髒。
他無論重活多少遍,都只是歷史中一個不光彩的小人物,為自己的信念拼搏的同時,身邊並肩奮戰的人越來越少,有的死了,有的離他而去。
到現在,他依然在長佩宮裡,在那位殿下的懷裡,孤軍奮戰。
他和他糾纏了大半輩子,顏似玉依然堅定地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並且越來越接近,他卻一直在失去。
如今顏似玉看他的眼神已經不再懷念,他敏感地知道,他終於可以擺脫令自己抬不起頭來的可恥過去,但與此同時,也失去了顏似玉的眷戀。
眷戀,一個非常輕柔的詞,沒有春蠶到死絲方盡的的固執,也沒有山無稜江水為竭乃敢與君絕的決絕,只有煙雨濛濛般溫柔淺薄的情愫。
正如曾經的溫文,輕輕淺淺,輕易就能被抹殺。
項古壓下心中莫名翻湧的苦澀味道,不知不覺已經走到董彥在長佩宮中居住的客房前。
他敲了敲門,門開了。
董彥著一身乾乾淨淨的黑色長衫,頭髮披散下來,腰間懸一塊翠綠的玉佩。年輕白淨的面孔上藏不住驕傲,就像一隻趾高氣昂的黑孔雀。
與他相比,項古確實老了,言行舉止都透露出濃濃的疲憊,淡淡:“殿下讓你過去。”
董彥的目光有幾分奇特,並非全是受寵的欣喜,而是尷尬道:“你知道,殿下他……”
項古抬手阻止他說完,,眉宇間深深的丘壑凸出來,道:“若要命就管住自己的嘴。”
他終於確定,董彥也爬上了顏似玉的床。
心口悶悶的苦,不可與人言說的隱秘的痛苦。
他以為自己與眾不同,原來不過是顏似玉床榻上比較長命的一個。
董彥只是衝動,並不是真傻,當下感激地笑了笑。也許是因為發現自己原本以為的小小犧牲變成難以忍受的巨大屈辱,他對項古這個勉強算與自己“共患難”的人也有了幾分好感。
他不知道,項古是自己願意上顏似玉的床。
“殿下沒有長性,你若受不住,暗中多讓人送幾個乾淨的玩物進來。”項古道。
董彥點點頭,聊家常般道:“我省得。上次那個嶺北太守說要送人,到現在沒有動靜,也不知還送不送。”
項古聽出董彥與他交好的意思,苦笑一下,猜測是自己失寵的訊息還沒有傳開,否則董彥現在肯定是另一副嘴臉。
“你自己拿捏,別太露痕跡,殿下知道會生氣的。”項古敷衍道,“我最近身體不適,可能要閉門休養幾天,長佩宮裡的事,要多勞煩你了。”
董彥一愣。西麓發兵,襄安公主、皇上和太傅同時停戰,他們這些打嘴仗的文官確實清閒不少,但是後勤糧草等雜七雜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