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到哪都能湊上,實在是倒黴催的有緣。
朝堂一片烏煙瘴氣,此時南方發澇後又起瘟疫,少不得調糧調銀集草藥,又是一番大出血。可去年年頭不順,上繳的稅務本就不充盈,加之公主出嫁為彰顯大國風範,帶走的嫁妝十分豐厚,青黃不接的時候泛澇生瘟,皇上就是有心也無力,國庫撥出五百萬兩,派了工部幾位朝官,攜著一道聖旨,賜予懷南王隨意徵集銀糧藥的權力。
明眼人瞧得明白,皇上這意思,就是讓懷南王以及隨眾自力更生,就連素來重視的狀元爺也不要了。可這邊是棄如敝屣,那邊卻依舊得叩謝天恩。
雲鑼城變成一道屏障,阻隔兩邊,按照皇上趙愈的意思,是一隻蒼蠅也不能飛過去,五百萬兩贈災銀連同聖旨也抵達的十分不易,從只開了一條縫的城門塞進去,而後又一路柵欄擺設重兵護擁,這才安全抵達縣衙。
聖旨到的時候,趙子衿心裡冷笑一聲,他沒什麼家國觀念,失望寒心自然就無從談起,可心裡卻忍不住替顧惲不值,想他十年寒窗,卻逢上這麼一個皇帝,若是趙秉當朝執政,怎會出現這種局面。
顧惲卻並不這麼想,古來更為昏庸無道的皇帝多不勝數,趙愈雖然不管事,可到底還是撥了銀錢下來,雖然不多,卻聊勝於無,再說,若是江山有幸逢聖主,他才不來淌這渾水。他心裡記掛的,一是來勢洶洶的瘟疫,二是身中蠱毒的趙子衿,三,就是回國後一直悄無聲息的幽明鑑,那人眼裡有蓬勃的野心,覬覦西原這片遼闊的疆域,他越是按兵不動潛伏日久,顧惲就越是憂心有詐,最可怕的,就是乍起平地一聲雷。
趙子衿心裡譏諷暗嘲,在人前卻還得是個傻子,膝蓋還沒直起來,就裝出一副委屈惶恐的模樣,扭頭對著顧惲嘟囔:“阿惲,這裡又亂又吵,我不想呆在這裡。”
傳旨的公公聽這肆無忌憚什麼都敢幹的傻子王爺一句抱怨,嚇得冷汗直流,換了旁人斗膽也不敢這麼幹,可這位……那還真是難說,他要是從城頭一躍而起,誰能攔他得住。公公嚇慘了,噗通一聲跪下來,求王爺三思而後行,場面叫人忍俊不禁,接旨的跪著,宣旨的也跪著。
顧惲雖知他正常無比,猛聽這麼一句久違的瘋言瘋語,立刻就失心瘋的有些想笑,懷念起平沙那段被矇在鼓裡的日子,那時他一無所知,趙子衿也安然無虞,如今這一團亂麻的局面,只能兵來將擋隨機應變。他配合著痴傻的懷南王,問道:“那你想去哪裡?”
趙子衿歪頭想了想:“去你家。”
他是認真的,顧惲心裡感動,可對面的公公一臉苦水,他也見好就收,不去為難傳話的下人,板出師長的威嚴來,一點分量也沒有的叱道:“胡言亂語,接旨罷。”
趙子衿不情不願的接了旨,姿態十分大逆不道,可現在天高皇帝遠,這位瘟神又是個傻子,無比兇殘,公公不指望能回都城,只巴不得傳了話,離這王爺越遠越好,懷南王前手剛接旨,公公立刻找了個藉口逃竄而走,好像對面的是毒蛇猛獸。
……
瘟疫蔓延勢如破竹,不到幾日,雲鑼城外黑壓壓一片都是倒地殘喘的難民,衣衫襤褸渾身汙濁,一無藥物二無食物,高燒一起,身上很快就開始潰爛,流膿淌水臭氣熏天,在飢餓的催發下,死亡的陰影高高籠罩,不到十日,城下屍首滿布,哀鴻遍野。
形勢擰成一場僵局,詭異的以死亡和飢餓維繫平衡。顧惲也不敢隨便給城下放糧,那點糧米,比起災民的無窮無盡,簡直堪比泥牛入海,相反可能會引起暴//亂,為多活一日而舉刀殺向身旁之人。
登上城樓舉目遠眺,一連望到灰色的視野裡看不清的遠方,道上都是這種灰土一樣的顏色,那是顛沛流離的難民,被風沙和苦難浸染的衣裳。這種不輸於戰爭慘烈的苦難,壓的人幾乎喘不過來,不止顧惲,連趙子衿都被這種天災的慘烈壓抑給影響,一連幾日胃口全無。
城內也有之前暴動時闖進來的難民,瘟疫不可避免的被帶了進來,第一個猝死後,就有第二個第三個,被包圍的固若金湯的城鎮也不再安全,被籠罩在一片惶惶不可終日的氣氛之下。
城內每日艾草煙氣繚繞,陰天裡白晝都看不見路,可憐劉大夫一大把年紀,都被編排進了醫治的隊伍裡,捻著鬍子對著面前一長串百來個文火煒煮的藥罐子眉頭緊鎖。
趙子衿需得藏拙,顧惲對著議事的五位大人苦笑一番,眾人都省得他意思,王爺除了會添亂沒別的本事,指望他拿主意,就和妄想母豬上樹一個難度,權全託付給顧大人照看指揮。
顧惲和羅藝儼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