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淺淡,一絲一陣,和風清涼,不燥不寒,這是一年中午憩最為舒適的時節,趙子衿在樹下躺了快一個時辰,非但不添一絲睡意,眼皮卻跳的越發厲害,不知為何,他總是有些心神不寧。
顧惲走後才半月,趙子衿卻覺得好像過了幾輩子那麼久,他不當家,也不勞作,有個好爹有條好命,一天到晚閒的要死,除了養蠱配藥,就是算計顧惲到了哪裡,還有多少日子迴轉。有時實在無聊了,就會苦中作樂的想,按照古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說法,自己和阿惲,都隔了三四十個春秋了。
顧惲走後第七天,他半夜翻出王府的院牆,熟門熟路的拐了幾道巷子彎,又從顧宅的院牆外跳了進去,越過外院、內院,推開那人臥房的門,進去又關上,堂而皇之的躺上了他先生的睡榻,抖抖鼻子嗅了嗅,覺得那人走了這麼久,連留下的氣味,都快要散盡了。
他想,阿惲什麼時候才回來呢。他有沒有,想起過自己呢。
趙子衿心裡比誰都清楚,自己佔有慾太強,以至於有些病態,可情潮來時太洶湧,他連理智都沒有,剋制什麼的,就更不用說了。他有時也會暗自心驚,若不是顧惲對他百般縱容忍讓,他求而不得發起瘋來,指不定會幹出什麼殺敵一千自傷雙倍的事來。
每每心裡升騰起這個念頭,他就一邊自責,一邊慶幸自得,作為一個相識短淺的人,那人沒被他如虎似狼般模樣嚇跑,反而對他有求必應,這是他的心上人,有過人的膽識,和適當軟硬的心腸,對著他,連臉都沒板過一次。
按著他凡事不掛心、萬事不搭理的性子,早就該枉顧顧惲的警告,後頭披星戴月就趕上去了,偷偷的跟著瞧著也是好的,總歸是在眼皮子底下,不用擔心他半路被狐狸精勾跑了,或是被人威脅陷害了。
可平沙最近並不太平,發生的一些事,不知怎的和他牽扯上了關係,他的名聲在幾日之間,就從傻子,更甚一級,成了白頭的採花賊,雖然只是猜測,到底也在風口浪尖。
平沙的百姓,最近是人心惶惶,特別是家裡有閨女的,恨不能將姑娘拴在褲腰帶上片刻不離身,以免一個大意,一生的清譽和貞潔都沒了,悔不當初。
城裡出了個採花賊,這賊相當不一般,神出鬼沒不說,還是個會勾魂攝魄的狐狸精。
按理來說,就算是姑娘家被人糟蹋了,哭鬧上吊不想活,家人顧忌著以後出嫁的名聲,都要能壓則壓,若是無人察覺,那幾乎可以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死活打腫臉充胖子,拿錢堵嘴花錢如水,傳不出去要叩謝祖宗菩薩的。
可這樁卻一反常態,事兒冒出來的時候不止突然,而且堂皇,上刑部擊鼓鳴冤鬧得人盡皆知的,竟然是被採了花的蔡家小姐他親爹,聽來簡直像天方夜譚。
眾人被轟了個腦門發暈,正在積極打聽,刑部的豬皮大鼓再次響徹整座都城,又是一個鳴冤的,狀告同樣是採花賊,一連兩樁,擊鼓之人面子裡子都不要了,愁容滿面雙目赤紅,恨不能見人就殺,恨得如痴如狂。
尚書大人升堂會審,堂外被擠了個水洩不通,大夥撓心撓肺心癢癢,想要知道事實真相。
然後,被玷汙的小姐雙親跪在堂中老淚縱橫,高呼青天大老爺要為小女做主,掩了面紗的被害人小姐卻公然在堂內高唱反調,說自己與公子是兩情相悅,爹你莫要血口噴人。
截然相反的證詞和態度,齊齊跌落了滿城百姓的眼,感情這二位姑娘被人取了貞潔,連芳心也一併贈送了,竟然能愛上了父輩口中的採花賊。
接著尚書審案變成了長輩家訓,父親羞愧憤怒傷心至極的唾罵女兒不要臉,女兒滿腔委屈難堪據理力爭,雙方都寸步不讓,唾沫紛飛間還伴著淚如雨下,渾然忘了家醜桂花香般飄十里,整座城池都知道了。
尚書大人也為難,連問話的間隙都沒有,驚歎木狠拍數次,開始還能有些效果,受害人的父親說了些賊人的特徵,他說,他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巧看見那賊子從三樓跳窗而去,只見一個高大的背影,裹了裡衣還露著半邊赤膊,以及,以及……蔡老爺遲疑停頓一瞬,終於眼一閉,心一橫的模樣,說出斷續的那個以及。
以及,滿背,白色的頭髮。
有那麼一剎那,衙門的大堂裡,靜的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所有人腦子裡第一個浮現上來的字眼,都是懷南王。寂靜過後登時譁然,所有人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你一個猜測我一個定論,有贊同的也有否認的,嚴肅的審案大堂,登時成了鬧市的菜市場。
刑部尚書天天見著懷南王殷勤的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