瞼瞳仁卻上翻著看前方的模樣,使得他看起來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趙子衿試著安慰自己,一切都會沒事,阿惲會完好無損的回到他身邊,可他發現,他完全無法冷靜,顧惲就是他的死穴,輕輕一戳,就會神智盡失。他怒極攻心,掛在竹枝上怪異的笑了兩聲,想著找到主兇,要讓他求死不能,手腕一沉將竹條拉彎,隨後整個人像是被彈了出去似的,瞬間又失去了蹤跡。
一盞茶功夫後,趙子衿落在地上,凌亂的馬蹄和腳印,顯示著這裡就是紙條裡指的城北小竹林,可除了腳印,這裡又再無其他,傳信之人讓寅時他來這裡,不然阿惲就有性命之憂,現在他來了,這裡卻空無一人,不是很奇怪麼?
趙子衿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凝神靜氣細聽動靜,可除了風聲和蟲鳥鳴叫,周圍根本沒有人的氣息。他開始在原地走動,去觀察地面上的腳印,夜色雖深,可山林的視野卻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一輪彎月遠掛天幕,灑下清透的銀輝,趙子衿內力高深,目力更甚常人好幾倍,故而此地視物對他來說,幾乎恍如白晝。
城北大概是剛剛下過雨,路面上鋪著一層枯萎的大片黃葉,夜裡上頭又結了一層露水,人走過,葉片上就清晰的印上許多腳印,都是從樹林裡無人踩踏的鬆軟溼土上帶出來的泥巴,記號一般昭示著,人群的來處和去向。
趙子衿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在一大片梧桐葉上的大腳印上比了一下,腳尖朝北,他起身抬腳就往凌亂的泥巴腳印離去的方向奔去。
……
顧惲醒來的時候,只覺一股壓抑的隱痛自後頸向軀體蔓延,疼痛並不十分尖銳,而是一種眩暈。
就像是耳邊猛捶幾聲戰鼓,震得頭暈腦脹後仍自殘留的悶堵欲吐,候鳥一般盤旋在腦海,久久無法消退,比尖銳的痛覺更讓人無法忍受,因為痛極清醒,而這種暈,卻讓人思維軟伏的如同抹不上牆的爛泥,理不出頭緒來。
他醒了,卻沒有立刻睜開眼,眼皮上的朦朦亮光顯示著這已是白晝,而身軀上的緊縛感和背後的犄角平整感則告訴他,他被人五花大綁後丟在了牆角,有腳步聲走動,並且不止一人,說明這不會是一間堆積柴禾的逼仄柴房。
顧惲覺得,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一下昨晚在城北小道上,發生的事情,然後分析一下,自己目前所處的境遇。
昨晚,他,杜煦和許季陵三人,縱馬行至小道竹林的時候,猛覺鼻腔撲進一股迷離香氣,他幾乎是瞬間就辨認出來,那是曼陀羅的氣味,因為就在前天,他還在趙子衿的院子裡聞過,不過那時嗅到的是曼陀羅本株,尚未新增其他藥材,製成迷香或麻藥。
顧惲當即捂住口鼻,指揮杜許二人也照做,可捂歸捂,迷香終歸是吸進去些許,他輕聲嘀咕,讓另二人和他驅馬做三足鼎立之勢。
話音剛落,路旁的竹林突然像是起了狂風似的窸窣作響,搖擺的幅度卻又並不劇烈,緊接著道道黑影從天而降,四面八方的將三人圍在中間,來人皆是清一色的麻衣短打布袋束腰裝扮,面上蒙一層對疊成三角的黑色布巾,看起來像是山賊打扮。
只是這身量精壯,個頭相當,齊整的如同地裡拿刀橫著掠過的韭菜窩,一點也不似四下集結的山賊團伙,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顧惲暗自腹誹這是預謀而來的哪股勢力,進退站隊都如此訓練有素,裝扮也不盡善盡美一些,實在太不敬業,面上捂著口鼻,卻是一臉鎮定,沒有先發制人的趨勢。許季陵皺皺眉頭,卻也沒說什麼。
來人圍住一刻,等來等去也不見中心三人發話,鎮定的不像話,一人朝前踏出一步,看著像是打頭的首領。只聽這人道:“三位好氣魄,既然沒話想問,那就隨我等走一趟吧。”
他抬手朝前一揮,包圍的蒙面人就作勢前竄,一副上來捉拿三人的架勢。
杜煦連忙撤了捂嘴的手,加上另一隻,伸在胸前狂擺,道:“眾位好漢且慢,有問題要問的。”
頭領狀人物哼笑一聲:“有問題,憋著,給我上!”
這陣勢,分明就是為非作歹的強買強賣——
這迷香像是上等,勁道著實猛烈,顧惲雖然在第一口吸入一半就止住掩口,現在仍然免不了有些頭暈,再看另二人,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眼見著蒙面人逼近,顧惲握在韁繩上的手指狠狠掐了手心,刺痛自掌心浮起,瞬間有股黏膩的熱意,他腦子清醒許多,估計空氣中的迷藥散的差不多了,就撤開手,正經的裝糊塗,道:“我三人與眾位好漢素不相識,三更半夜的,還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