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後飄,連頭也沒回,就知後背所貼的胸膛,屬於何人,他心裡還來不及生出責問怪罪,就先湧起一股喜悅,久別半月,他實在是想他了,他就這麼保持在目視前方的姿態,嘴角止不住上揚,笑著念出一聲:〃子衿。”
“是我。”便立刻得了身後之人一聲應答。
其實早在百毒老叟掌風刺破衣裳的時候,顧惲就知道,趙子衿來了,因為他在空氣裡,聞到一絲苦澀的藥香,那是馬錢子、五節香、冬青木、敗骨蓮等藥草混合出來的氣味,微苦極淡,卻在吸入鼻腔的第一瞬間,就被挑出來從胸腔裡流過。
顧惲很想扭頭去看一眼,心裡也有疑惑,他怎麼這個節骨眼出現在這裡,還分毫不差的將自己從百毒老叟掌下救走,可眼下顯然不是敘舊的時機,百毒老叟帶著那層擴散範圍越來越大的紫霧,一瞬千里的對撲而來。
顧惲右手探向趙子衿扣在自己腰間的手,嘴裡飛快的低聲道:“子衿,放我下來。”
若是此刻花前月下,趙子衿心裡滿是相思,必然是要無視他然後將人抵住親吻一番才肯作罷的,可惜這裡沒有花也沒有月,只有一個凶神惡煞的兇殘老頭,他只能暫時壓下和顧惲驚險中的重逢,一心一意解對付眼前的敵人。
趙子衿在疾行後退的空擋裡,使了個巧勁兒將顧惲推了出去,顧惲跌出去的瞬間,他覺得手心一烙,被那人塞了個圓溜小球,觸感溫熱,像是被那人在手心拽了良久,又聽他耳語似的說:“雷公雷。”
趙子衿不由一驚,轉頭看了顧惲一眼,暗道,阿惲怎麼會有這東西。
雷公雷,是江湖裡一種小巧的火器,極其罕見,顧名思義,就是爆炸時猶如雷公在敲錘一般,威力極大,僅需一顆,就能炸燬一棟樓閣。在他還是容頌語的時候,他就是用那玩意兒,將輞川炸成了飛煙,可整個十二樓,也不過十顆,還是大肆搜刮而來——
身處的情景卻容不得他多想,顧惲才跌出去,那黑衣怪人就襲至近處,口中還唧唧咕咕怪聲作響,旁人看不明白,趙子衿卻一目瞭然,他這是在召蠱,用特殊的音調,趙子衿扭頭看了一眼還在吐血的顧玖和堪堪站住腳步的顧惲,打定主意要速戰速決。
趙子衿不欲留情,手腕一翻,將那枚鳥蛋大小的火器收進袖中,左腳後撤一步點地借力,整個人如同狂風掃過的落葉一般,朝著那老頭直面迎上,去勢獵影追風一般,飛身而上的同時五指化勾,勾手虛晃,直取老頭唯一露在黑布外頭的雙眼,招式狠辣。
百毒老叟也不是光風霽月的和善之輩,只見他手中不知何時從哪裡掏出一柄鉤鐮似的武器,不過比尋常的鉤鐮小上許多,刃口揮舞過處,拖出冷硬的亮光,可見鋒利。
兩人在空中瞬間擦身而過,出掌踢腿,卸掉對方的勁招而後急速錯開,眨眼間就換了一個方位,緊接著再次朝對方閃電般逼近,眨眼間就過了十來招,周遭的樹木草叢慘遭連累,木質斷裂聲不絕於耳,林間一時走石飛沙,都是被二人霸道強勁的掌風激起的塵土,視野很快就模糊一片,沙塵暴肆掠一般。
兩人都是稀世罕見的高手,百毒老叟成名已久,又有絕對的年齡優勢壓在這裡,內外兼修十分了得;而趙子衿的修為高深則是源於記憶裡的精妙武學,他身為將門之子筋骨天成,經年苦練效果非凡,絕非同齡人能並肩的地步,現下都掏出看家本領,身形晃動瞧不清影蹤,山林間陣陣勁氣飛竄,將草木拂亂狂擺,山雨欲來一般。
顧惲貼著兩人爭鬥激盪的範圍邊緣,艱難朝顧玖走,顧玖一動不動的攤在地上,急速飛濺的木片在他外露的臉頰和脖頸上刮擦出道道血痕,看樣子是受傷過重,昏厥了,顧惲要將他脫離那片戰場,以免被當成池魚殃及。
他一邊走,一邊眯著眼去瞧只看得見虛影的趙子衿,趙子衿那身紅衣還算容易辨認,他雖不會武功,可優劣還是能看出來的,紅影進退自如,並沒有露出敗象或不敵的趨勢,可顧惲就是覺得不安,他心突突的跳,向四肢百骸傳達出一種隱隱的不祥,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壓抑的讓他喘不過氣,總覺得會發生些什麼。
顧惲走到顧玖身邊,正蹲下身去架侍衛的肩膀,眼角瞥見淺黃色的虛影疾速襲來,他猛地一側頭,木片帶著凌厲的去勢堪堪從臉側擦過,刺痛浮起,手背就被砸上了一滴濺開的鮮血。
就在那瞬間,那點幾乎無法察覺的震動,像是引發了一場山洪,在他胸膛裡共鳴出一下劇烈的悸動,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厚,他幾乎是本能的,就扭頭去看前方和百毒老叟苦鬥的趙子衿,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惴惴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