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理清這個事實的時候,他疼的孤魂一陣陣模糊,幾乎散了人形。他知道正往嗓子眼裡落的東西叫孟婆湯,喝了這東西,就會忘記前塵往事,可他不想忘記趙子衿,怎麼辦?
顧惲飛快的丟了藥碗,朝下彎腰,還在嘴裡的孟婆湯被吐了出來,可流進嗓子眼的卻嘔不出來,他甚至能感覺到,湯水正向蛇一般往他食管裡流,心裡生出一股無能為力的絕望來。
崔鈺一聽範二念出那個名字,就知道這人是誰了,容頌語轉世的人選,還是他親自挑選的,入選的人,都和一個人有聯絡,那就是顧惲。同一時間,一道人聲突然響徹地府,活人的生氣引得忘川裡鎮壓的冤魂蠢蠢欲動,崔鈺並不認識那道男聲,那種說話的語氣和速度,卻是他所熟悉的,他十分肯定,說話的人,就是因緣壁前那個不苟言笑的白髮男人。
他想,必然是人間有天賦異稟的術士天師,作法劈開陰陽道,將人間的聲音傳了進來。他有些驚訝又有些同情,心道這術士當真厲害,聲音傳進來還清晰如故,只是做了這等逆天改命的事,遭受的報應,必然不亞於天打雷劈,往後的人生,可見艱險坎坷。
崔珏心下定奪,要幫一把容頌語,行隨念動,虛幻的陰魂動作快到人不能及的地步,範二眼睛還沒眨下去,就見崔鈺消失了,瞬間再現行,卻是緊貼在那個叫顧惲的身邊,伸手就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修長的手指飛速下滑,掐在顧惲脖子上,將人掐的雙眼泛白,一副殺鬼滅口的架勢。
更為奇怪的是,那個叫顧惲的男人明明難受的三魂分散,影子分成三股,扭曲變形的臉上卻艱難的擠出一個笑來,萬分感激的模樣。
隨後崔鈺抬腳,一腳凌厲的踹在顧惲腹部,同時鬆開手上的桎梏,顧惲被踹出好幾米,砰一聲砸在了橋邊的石頭欄杆上,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精氣凝就的血來,那口孟婆湯被上湧的血氣頂了出來,盡數吐了個乾淨。
他鬼魂的虛影聚聚散散,邊緣發虛,崔鈺鬆了口氣,兩步上趕過去,掏出一枚珍珠大小流光四溢的珠子給他塞進嘴裡,好一會魂魄才重新清晰起來。
顧惲顧不上形象,又吐了好幾口,覺得嘴裡沒有孟婆湯了才打住,抬袖抹了抹,看向崔鈺,面前這男人眉目並不是十分出眾,五官端正,卻是十分耐看,給人一種沉穩能依靠的感覺。顧惲誠懇道:“兄臺大恩無以為報,只是我不明白,兄臺為何肯幫我?”
崔鈺伸手將他拉起來,笑了下去看又漸漸平靜的忘川水,目光悠遠,他道:“其實我也不算在幫你。”
顧惲心裡突然生出一個詭異的念頭,直覺這人和趙子衿有些關係,初遇趙子衿的時候,就覺得他不像是第一次見自己,可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他遲疑一瞬,還是問道:“你幫的人,其實是趙……”
崔鈺一驚,心道這人未免也太觸類旁通,他還沒來得及想想該實話實說還是敷衍了事,橋那頭卻出現一個步履蹣跚的白髮婆子,崔鈺面色一稟,伸手推搡他,沉聲打斷他:“快跑,再不跑就走不了了,你有問題,去問你枕邊人,走!”
顧惲順著他目光斜裡看去,就見一銀髮婆娑的老婦人正往這邊走來,他明白那可能就是傳說裡的孟婆,不敢久留,道了聲謝轉身就跑,心裡想著趙子衿可能等了很久,便將吃奶的力氣都用在了腿腳上,後頭傳來一些爭論,他也沒理。
“誒誒那誰,你小子給老婆子回來,哪有入了地府還鑽出去的,回來!”
“婆婆,別人就來問個路,問完發現走錯了,也沒浪費您口舌,隨他去吧,好嘛好嘛~~~”
“你個吃裡扒外的小龜孫,別拉著我……還有,府君近來越發不成體統了,合著範二胡鬧,被鬼捉去了把柄,非得免了你的職……”
……
疼,渾身都疼,散了架似的疼,四肢使不上力氣,痠軟無比,並且僵硬,腦子嗡嗡作響,眼睛睜不開。
顧惲疼的哭想爹喊娘,想叫一聲趙子衿我不舒服,嘴皮子卻粘在一起似的撕不開,他覺得這身體一點也不像他自己的,哪裡都支配不了。緩了好一會,耳朵才率先恢復了功能,入耳鬧哄哄的,像是有人在高聲誦唱,又有人在附和起鬨,還有鼓掌的聲響。
他揪著耳朵去聽,卻不甚分明,而後感官慢慢恢復,他感覺到有人扶著他的身體,帶著他向下彎腰,眼睛也稍微能睜開一些,隔著迷霧似的看不清人影和物件,眼簾上卻是一片模糊的大紅。
他試著動了下手指,指尖緩慢的蜷曲著,辯聲越來越清晰,有人唱喝:“夫……夫對拜——”
顧惲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