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卿伏在還沒有膝蓋高的野草從中,手心裡沁出了汗水,心跳得格外激烈。但奇異的,他在新雨過後的土腥味中覺得前所未有的刺激與暢快,渾身都發熱。只要一想到高國仲扭曲的臉,他就渾身舒爽。
御子柴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喂喂,現在怎麼辦?大美人被高國仲的捉去了,你打算怎麼著?”
“我現下一無所有,手裡沒人,身上沒錢,沒有什麼打算。還是照著方才說得來——你去尋響馬。”高長卿扒著草叢看來來往往的人,不假思索道。
“尋響馬?”
“尋響馬。在這平林郡中能跟我傢俬兵、還有郡兵相抗衡的,只有城外那一支響馬。”
“可你總得給人家點好處。”御子柴伸手,“他們不會平白無故幫你做事。”
高長卿看他一眼,突然拽住他的袖子猛力一扯,扯下他一截袖管。他從懷中掏出鵝翎,在那塊髒布上飛速地描畫著,不久交予他:“告訴他們,大票生意。”
御子柴接過一看:“城外別莊?”
“高國仲把阿姊帶到別莊,等著我去自投羅網,是想繞開郡府,直接動用私刑。但是別莊的防禦工事不夠,有這幅地圖應該很容易闖進去,何況現下,高國仲手裡的私兵應該都在尋我。”他輕描淡寫道,“高國仲在別莊裡私藏了不少家財。不知這個好處大是不大?”
“大,大!相當大!”御子柴一邊將袖口掩進懷裡,一邊嘟囔,“不過沒見過拿自家的錢去喂響馬的。”
高長卿不置可否:“動作一定要快,我只給你們一個時辰。我要截的人隨時都會來,天黑之前帶響馬來銅川,我在那裡等你們。”
御子柴嚇了一大跳:“你還要截人?!那大美人若是一時半刻救不出來呢?你總要選一個要緊的吧!”
這時,草廬中前突然馳過一輛兵車,高長卿趕緊按住他的嘴,但為時已晚。車上的三個高傢俬兵聽到草廬後邊的叫聲,紛紛跳下車來。高長卿一看情勢不對,附在御子柴耳邊道:“我阿姊和我要攔的人,哪一個都要緊,哪一個我都要。你也去,到時候自己看著辦,否則提頭來見。”說著,用力一推,御子柴猝不及防摔了出去。
草叢裡突然竄出來個人來,將三個私兵嚇了一跳,紛紛抬起手中的長戟。御子柴踉蹌了幾步,嘻嘻哈哈打著馬虎眼:“鳥!正在後頭大解,嚇我一跳!……”
三個私兵對望一眼:“這位鄉黨,你可見過我家公子麼?”
御子柴瞄了一眼自己的禿驢:“鳥!你高家大戶人家,公子那麼多,我哪知道哪個是哪個?鳥!”
“就是在郡府中做書吏的那個,臉白白的,眉眼細長,看起來總是不大高興!”
御子柴忍不住撲哧笑出聲:“鳥!沒見過,沒見過……這荒郊野嶺的破草廬子,哪來的白臉小俊爺!”
“也是呢。公子再不濟,也不至於徒步趕路,更不要說騎驢了,咱們還是去別處看看吧……”
“慢!看他尖嘴猴腮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去後面看看!”當中的一個絡腮大漢撞開御子柴,提著長戟往草廬背後走去。御子柴殺心頓起,正要從懷裡頂出短匕,卻見大路上又接連馳過幾輛兵車。他對上另外兩個私兵的眼,重又彎著眼睛賠笑,但是對方都架起了角弓。他只好把匕首推了回去,拿手在衣服上一擦,走到禿驢邊上撫著它的腦袋。
“鳥!還真什麼都沒有啊!”草廬背後傳來粗魯的罵聲。
兩個私兵鬆了一口氣:“走走走!”
但等了半晌,那絡腮大漢還不出來,兩人面面相覷,“鳥!你也在後頭拉屎麼!”
沒有動靜。一陣凌冽的勁風吹過,茅草低伏。
御子柴站在下風口,首先聞到了血腥,摸著禿驢的頭,斜眼去看那兩人。那兩人重又跳下車,其中一個大著膽子朝前走:“你端著弓,射準點!”
“哦,這是要射誰啊?”草廬後頭突然閃出一人。他穿著高傢俬兵的甲冑,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就一劍取了他性命。另外一個私兵正要叫喊,被從後頭欺上的御子柴抹了脖子。
兩人將三具屍體搬到草廬後,高長卿扒下一身鎧甲丟給他,“換上衣裝,上車馭馬!”
御子柴嘿嘿笑著坐上兵車,將韁繩丟給他:“你先馭馬,待我換個衣裳。”
高長卿嘆道:“為射耶?為御耶?”無奈地坐到中間。“一會兒你穿著這身衣服,能混進高國仲的別莊中。你與響馬裡應外合,沒有拿不下的道理。抓緊時間,還要大事要做。”
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