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射我。”
第 47 章
御子柴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高長卿掌心貼著帕子;上上下下抹著箭簇。“沒把握?”
御子柴單膝跪地:“不敢!”
“那就好。”高長卿點點頭。
五日之後;姜揚帶眾人出宮田獵。旌旗入雲;綠油步障從宮門口拉到城門為止,圍觀的人民踮著腳尖,也只看得見虎臣頭盔上長長的翎羽,以及高大華麗的格車傘蓋。他們的君侯站在格車上,頻頻招手,所過之處;人群中無不爆發出劇烈的歡呼。
“看!君侯!我就知道君侯是發光的!”
“啊?是麼?那、那老國君出巡;好像沒見過他發光……”
“他老了,發不動了!你看咱們君侯;全身上下蹭蹭都在發光!”
高長卿抽搐了一下嘴角。他們君侯因為要出宮狩獵,高興得幾天幾夜都睡不好覺;一早起來就拉著高長卿給他換上戎裝。國君的戎裝是翩翩白袍,高長卿給他扣好領口,拉著他上下端詳一番,不得不承認他因為這番裝扮而顯得格外英俊。傳到熱情的雍都人民嘴裡,姜揚身上發生什麼事情都有可能了。
姜揚一行人首先去泮宮射了白鷺,姜揚一舉中的,被看做是年成豐收的好兆頭。之後,他又帶著滿朝文武、後宮佳麗浩浩蕩蕩去往涑水河谷,開始為期三天的圍獵。
這一片莽原坡地起伏,水澤山林平地池沼在明媚的陽光下滿眼蔥綠,深淺不一,讓久居城池的眾人心曠神怡。這裡本便是國中貴族出門休閒的地方,凡是數得上名字的公卿大夫,在河谷兩岸都置有園林別業。姜揚帶著宮廷一到,一時間山谷中都是人馬往來相呼的聲音。衛闔與燕平早已準備妥當,在一片向陽的高地上設下四方形的白色營帳,營帳連綿,足足能夠容納三千餘人。姜揚十分歡心,下令就地紮營,半個時辰後眾人換好獵裝,姜揚便迫不及待地跨上馬,身後跟著盛裝在車的高妍,宣佈春獵開始。
御史中行氏看著他動作矯健地躍上馬背,奇怪地問衛闔:“君侯不御車,反而騎馬麼?這可真是太不雅了。”
衛闔牽著轡頭,摸了摸座下灰馬長而柔順的鬃毛:“君侯從前隸屬於騎軍部,恐怕不喜歡御車吧。我們做臣子的不可以讓君侯揹負罵名,請御史傳一聲話,讓大家今年都騎馬上陣吧。”
御史點頭:“衛相說得有理。”
這可苦了一班手腳不靈便的老臣,顛在馬背上簡直要散了架。高長卿挎著長弓馳騁在姜揚身側,也有幾分吃力。
正是春發季節,走獸眾多,禽鳥和鳴,虎臣從四面八方的驅逐著野獸,讓它們逃出棲息的密林,奔逃在姜揚的馬前。姜揚盡興地放馬搭弓,身姿矯健,動作迅捷,一舉射殺一隻蹦跳著的漂亮公鹿,引來一片叫好。一時間笙簫並奏鼓聲動天,姜揚拔出腰間的匕首割開它的咽喉,用陶碗接了一碗血意欲豪飲,放到嘴邊卻突然一頓,笑著望向方才趕到高長卿:“長卿!過來!”
高長卿臉都綠了,朝他一拱手:“不敢無功受祿。”
姜揚拉住他的馬轡頭,扶著他下馬,偷偷與他耳語:“還是熱的,很補陽氣,來!”說著就把陶碗塞到他手裡,回頭又忙著賞賜眾卿家人手一碗。高長卿望著在陶碗中打著血沫子的鮮紅液體,躑躅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湊到嘴邊,又因為聞到一股懾人的腥味而打消了這個念頭,打算偷偷倒掉。
“喲,嚇傻了啊,我的小公子。”衛闔鬆鬆挽著馬韁從他背後經過,一翻手,將陶碗倒懸,卻是已飲盡。他拿出隨身攜帶的酒袋漱完口,望著他哈哈大笑,高長卿剎那間怒髮衝冠,一屏息就倒灌了下去。
可惜那鹿血一入喉,腥氣就直衝腦頂,高長卿強忍住嘔吐的慾望,艱難地一口一口往下嚥。他不知道不遠處的姜揚幾乎已經看痴了:他心愛的長卿站在明媚的陽光下,一身貼合英氣的純白獵裝。因為他舉碗的動作,長袖退到手肘,露出潔白的肌膚,像是皎潔的白玉,那獵裝的白色瞬剎就失去了光彩。姜揚看不見他的臉,卻看見他艱難地上下滑動的喉結,一絲鮮血從他嘴角流溢位來,滴落在他胸前,姜揚只覺得頭暈目眩。那鹿血當真厲害,光天化日下竟燒得他下腹湧起莫名地激動……
“臣有事起奏。”衛闔打馬而過,擋住了姜揚的視線,順道投下一道碩大的陰影。
姜揚還來不及收回神智,傻乎乎地咧著嘴:“啊?”
衛闔一拱手:“啟稟君侯,牙齒上帶血,不要盯著別人嘿嘿傻笑,有損國威不說,看上去還色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