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有準備麼?”我斜了他一眼。
“這個島,只剩下一條船可以用了。希望他們不要怪罪我。”龍靖弘說。
“哧——你人都逃出來了,還怕他們怪罪。”原來他還鑿了船,真是他會做的事情,想到什麼就什麼,風格凌厲還不留後路。
一刻不停地直到登上船,龍靖弘熟練地掌握了船的控制,在離開海岸的時候,遠處島上才出現火把蜿蜒地下來,那是追兵,不過來遲了。
“公子——您要去哪裡?”
“公子……”
岸上的人焦急呼喚,龍靖弘沉著臉望著燕島,眼神卻澄明如水。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了嗎?”
黑色的海域裡,孤獨的一條船上,我知道我們兩個人,需要談一談了。
“我記得我爹死的時候,他什麼都忘了,忘記我和我娘,忘記他的弟兄朋友,也忘記了他自己的身份名字,忘得一乾二淨。我把他關在一個屋子裡,關了有半年,有一天因為看守疏忽,他跑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忘記了回來的路,還是忘記了生存的本能,在燕島的西北角摔下礁石,屍體漂到南面沙灘,才被人發現。
他許多年前就開始忘記很多事情,因為遺忘了太多事情他變得神經兮兮。一開始我們以為他是生病了,後來經過調查,最近才查出他是中了一種罕見的毒藥,名叫‘十年忘情’。中了‘十年忘情’之後,人就會慢慢忘記,並且從中毒者最想記住的事物開始遺忘,直到十年期限一到,忘記生為人的一切記憶。
根據時間推算,他是在宏梓三十八年中的毒,然後接下去發生在皇城的殺戮,正好是‘十年忘情’開始發作的時間。爹忘記了父母親人,只記住了奪取政權,於是便毫無猶豫地殺了那麼多親人,以至於讓我們多年來戰戰兢兢地承受逃避追殺的痛苦。我娘說,他過去一向是個恭謹孝順的皇子。
聽到事情的內幕,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十年忘情”多麼動聽的名字,又多麼殘忍的藥性,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對五哥下了這樣的毒,導致了龍鼎國皇室最慘烈的屠殺,導致了這麼多年的混亂局面和戰火紛飛。這個人當真是歹毒到逆轉國運。
“我們一直想找出下毒的人,無奈時間太久,又不能太明目張膽,一時也沒有頭緒,不過前陣子有確切訊息說,‘十年忘情’的配製秘方一直由南海郡國皇室所有,南海郡國在衍漓年間便有脫離龍鼎控制的意圖,天貝年開始更是拒絕了交納稅款糧食,連大祭都不參加,我相信繼續追查下去,源頭一定會落在南海,只有攻打南海,才能為家族報仇血恨,遏制南海自立的意圖。”
“攻打南海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現在龍鼎四分五裂,諸侯割據,勝算太少。”原來是要借我這把刀去殺人麼?這就是他一開始的意圖。
我明明可以像過去被利用了一樣一笑而過,但此時聽到這番解答,不知為什麼,心裡卻苦澀起來。
那個東海賞花大會上因為扒竊被打得渾身狼狽的小偷,那個為了母親的病漲紅了臉彆扭地叫了我一聲叔叔的孩子,那個幫我逃出嵇月祁的魔爪跟我擠在一個草垛下為我擦去汗水的冷漠少年,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那好象只是我一個夢,當我從燕島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破滅的夢,而我卻一直不敢去直視。
“龍鼎皇室控制郡王諸侯長久以來其實設有一個暗部,我爹生前是太子,所以先王把暗部傳給了我爹,而你作為遺腹子,其實什麼都不知道。這個暗部,比你的五虎靈通多了,如果你有意攻打南海,我可以把暗部全權交給你管理作為報答。”
像兩個陌生人在談一場買賣一樣疏離,其實就算龍靖弘騙我說他是因為愛我才幫我的,我又怎麼會拒絕給龍鼎皇室報仇呢?
“那你呢?你不怕我得了暗部之後殺了你?”我忍不住問道,我真的有可能這麼做,就憑之前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情。
他淡淡一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笑容,我的心頭不由自主地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這麼多年的明槍暗箭,我何曾怕過死。死之前我應該做的,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做了,沒有遺憾。死之前我想得到的,也得到了,我死得其所。”
“你得到什麼了?”我一挑眉。
“你啊——”他曖昧地掃了我一眼,我又羞又惱,就差上前給他兩拳。
他伸手一撈,把我摟進懷裡,這種姿勢很詭異,如果你看見一個身材偏小的少年把一個比他高出半個多頭的男子摟入懷中,你也會和我有同樣的感覺的。
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