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入祝痕的耳內,祝痕渾身一顫,不敢抬頭,也沒應答。
但開口說話的韶冬似乎不打算放過他,他又重複了一遍,篤定而有力。
“韶臻,他叫韶臻,孤的嫡長子,小太子。”
被這麼直接點破的祝痕,羞恥的同時最多的還是害怕,牙槽緊咬,忍住疼,試著從床上坐起。
韶冬眸底的亮光漸漸熄滅,冷嗖嗖地看向花臉老頭。
花臉老頭一個哆嗦,趕緊衝了過去,百般勸說,連唬帶騙,終於將人哄躺下,由他施針,中途還得不停地保證很快就能恢復。
韶冬等祝痕徹底睡沉了,他才走過去,也不撩開簾帳,就這麼隔著看,看的眼睛一眨不眨,身體一動不動。過了許久才疲累地嘆息了聲,靠著腳踏坐在地上,眯眼假寐。
其實他從祝痕生產到現在,就一直都沒離開過。也接到鸞和宮那邊特意遞來的訊息,說是元后已生產兩天三夜,新帝心疼元后,罷朝三日……
韶冬知道,這是祝傾在逼他交出孩子,之前也來了幾撥宮女,要不是他一直守在這,祝傾是做的出搶孩子的戲碼的。
按照原本的約定,確實該履行諾言,但他真不敢就這麼將孩子送給祝傾,這是在逼他與祝痕反目,真正的反目。
祝痕這個人重感情,成也在此,敗也在此,他能為了親姐姐與喜歡十年的人放棄皇位,同樣也會為了孩子來爭奪一切。皇位,或許他還沒怎麼在乎,得到過了,也算是盡了韶氏子孫的孝道了,但祝痕不可以,他不認為到了這地步能再一次失去。
祝痕掙扎在死亡邊緣時都沒能讓他放棄,更別說這個時候。
他不知道人的感情可以濃烈到什麼程度,可以堅持到什麼程度。還是皇子時,他只是個不起眼的宮女所生的孩子,沒有母家支援,在各皇子的互相傾軋中,夾縫求生存,活比底層的宮女還不如。也正是因為他的身份,才逃得一命,一路上所見的完全超出他所能承受的。
他才三歲就經歷瘟疫,所有人都死了,村莊裡收留他們的人,押解的官差,他的侍衛宮女,都死了。五歲時裝作流民,一路往東,經歷過拐賣,經歷過天災*,三年才到京都。
第一眼見的竟然不是京都的繁華,而是莽撞又愛笑的祝痕。他不信人與人之間還有除了利益外的情感,無論祝痕對他好不好,都冷眼旁觀,旁觀著旁觀著,就成了習慣。
他也知道祝痕在十年中,喜歡的是穿女裝的他,冷冰冰的他,這種明白讓他一直心中暗恨,祝痕越是討好,他越是喜歡讓他難過,輕易地接受祝傾的各種示好。心裡卻在數著日子,看看他能堅持多久,誰能料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轉眼就十年。
這樣的時光足夠讓一個張著豁牙齒的孩童成長為英俊挺拔,心胸豁達的太子爺,從此他的世界多姿多彩,有多大的心就有多大的世界,眼中不再獨有一個從來沒給過好臉色的假女人。
也足夠讓他誤以為,他的情感世界就是波瀾不驚的,只能這樣了。他不反感祝傾,那就娶了她吧,或許那張臉,他看著不會覺得連內心都是冷冰冰的。
果然,當祝痕得知了他所有的假面,目的,轉身就走了,果斷,決絕,不說一個字。他想再說句話都沒了機會,下意思地將祝痕困在冷宮,最起碼,冷宮還屬於後宮,他什麼時候有勇氣,什麼時候就可以去看一眼。
這時韶冬的貼身侍從吉利站在門房處,張頭張腦地看了好一會,見韶冬這樣,他不想去打擾,但剛收殮好的二皇子……被皇后的人搶走了這種事,不說又不成,神色極為為難。
吉利想著,皇家真的太過無情,就連親情都算無遺策,如果能早些說,二皇子也不至於連天是個啥樣都沒見過,就被活活憋死在肚子裡……
也幸好大皇子沒事,前朝的太子爺沒事,不然主子真怒了,皇后算個屁!
吉利啐了口,還是決定去說了,說不準還能將二皇子給搶回來。
☆、第十六章
吉利剛說了半截,韶冬手一擺,止住吉利的話頭,他回頭看了眼睡的沉沉的祝痕一眼,又看了眼吐著泡泡,扭成一圈依然香甜的韶臻,面色稍緩了緩,還是怒氣衝衝地往外走。
走到外間韶冬才一臉陰沉地問了句,“去追了沒?”
吉利脖子一縮,趕緊接話,“已經派了……陛下的意思?”
韶冬殺氣騰騰地冷哼一聲,看也不看吉利,繼續往外快走。“真能耐,竟逼迫我至此孤倒要看看她接下來要怎麼將這個戲唱下去。”
聽的吉利又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