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國子監祭酒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閒職上。
他付出了變節和被世人唾罵的代價,可謂錐心泣血之痛,卻只得到了猜疑和落魄,饒是夏臨軒心如鐵石,看著面前這瘦骨伶仃,似是沒有一絲生氣的青年,心中仍難免抱了一絲愧意。
然而此刻聽到蒲秋苔說了這樣一句貌似關心實則疏離的話,他心中卻不知為何竟升起了一股憤怒,而他並不想控制這怒氣,於是他踏前一步,盯著蒲秋苔的面孔冷冷問出了那句話。
蒲秋苔身子一震,旋即微微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呵呵,你為朕憂心?是不是連你自己也不信?不然你怎麼不說話?”夏臨軒得理不饒人,繼續上前,眼看兩人近在咫尺,蒲秋苔終於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一個剛剛吟出‘辜負故園梅樹好,南枝開放北枝寒’,從內心裡將朕的大名帝國和你的故國大慶朝劃分的壁壘分明的人,好意思在朕面前說你為朕憂心?對大慶朝,你就是南枝開放,對朕的大名帝國,你就是北枝寒,是也不是?”
蒲秋苔再退一步,他無話可說,因為夏臨軒說的就是事實。
但他也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做錯了,違心出仕,本就是這位獨斷天子逼迫他的,又怎能奢望他的忠心?
夏臨軒見他預設,心中更是憤怒,額頭上隱隱跳出青筋,他竟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蒲秋苔的衣領,將他踉蹌著拖到了自己的身邊,一雙深邃眸子帶著暴戾的氣息,狠狠盯著對方。
“少爺,皇……皇上……”
雙喜驚叫了一聲,卻被小貝子一個眼神制止,兩個侍衛走到他面前攔住他,不讓他去打擾皇帝和蒲秋苔。
“臣僕未見過天顏,不懂事,請皇上恕罪。一應責罰,臣願承擔。”
面對著夏臨軒的怒氣,蒲秋苔心中反而平靜下來,他想自己或許這樣死了也不錯,好過在這世上每日裡掙扎煎熬,天知道他真是活得很辛苦,很辛苦很辛苦。
“你承擔?他敢對著朕大呼小叫,這是大不敬之罪,你要怎麼為他承擔?抄家滅九族嗎?”夏臨軒冷笑,殘酷的話語讓雙喜嚇得一瞬間就癱倒在地上。
“皇上若只是對臣有氣,儘管處置了便是,千刀萬剮也未為不可。和一個奴才計較,不覺著失了身份嗎?”
蒲秋苔深吸一口氣,或許是抄家滅九族這個字眼讓他的心裡升起了一絲恐慌,夏臨軒終於看到那雙古井不波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情緒。
他放開了蒲秋苔,冷冷嘲笑道:“處置你?千刀萬剮?你當朕是傻子?想激朕成全你的名士風骨和氣節麼?哈哈哈,蒲秋苔,別做夢了,你難道還沒有認清現實?你已經出仕為官,是我大名的臣子,你的氣節和風骨,早在你屈膝跪地接聖旨的時候,就蕩然無存了。”
大笑聲中,夏臨軒毫不留情的撕開蒲秋苔心上最痛的那道傷口。而這句話也終於刺激到了一直表現淡然的青年臣子。
那張秀美溫雅的面孔猛然間就沒了一絲血色,蒲秋苔後退幾步,怔怔看著夏臨軒,他的拳頭握的緊緊地,眼中再也掩飾不住那股仇恨和絕望,他就那樣定定看著夏臨軒,似乎是恨不得撲上來撕扯這位九五至尊的皮肉,來緩解內心那肝腸寸斷的痛苦和無奈。
☆、第四章
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是白髮蒼蒼的老父和母親,是淳樸憨厚的兄長和小弟,是已嫁為人婦的姐姐,還有那些活潑可愛的侄子侄女。
夏臨軒滿意看著蒲秋苔被自己刺激的大口喘氣,那張慘白的面孔上漸漸染了一絲憤怒的潮紅,卻終於讓他添了一絲生氣。
“小貝子,傳旨吏部,國子監祭酒蒲秋苔貶為翰林侍講,明日起隨侍君側。”
夏臨軒冷冷下著命令,然後他對不遠處再次被驚得面色慘白的蒲秋苔笑道:“原本是要平調你為翰林侍講學士,以你的學問,倒也足夠資格了。只不過朕原先以為你是個老頭兒,才授你國子監祭酒的官職,如今知道你這樣年輕,卻是不好給從四品的官兒。不過你放心,翰林侍講隨侍君側,是個炙手可熱的位子,比那些二三品的大員還要便宜呢。”
他說完,轉身便要離去,卻聽身後“撲通”一聲,接著蒲秋苔沙啞的聲音響起:“臣……請皇上收回成命。”
夏臨軒豁然轉身,目光沉沉盯著蒲秋苔看,卻見對方竟也褪去了剛剛的疏離和小心,倔強的與自己對視,似乎自己不收回成命,他就準備跪死在這裡。
“讓朕收回成命?憑你?一個無根浮萍似得螻蟻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