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郇,是我……”
回想起當日在郢庭,意氣風發的公良飛郇請命出征時,舉杯豪飲的那一幕,此情此景讓隋行謙不得不嘆謂這世事無常。
公良飛郇聽到這聲音,身子突然微微顫了顫,接著艱難的撐住床榻,轉過了身來。
隋行謙的眼眶溼潤了,只是直直的望著他,不再說話,隨之坐在了床榻的邊沿。
這輩子征戰沙場,其實誰都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是生死是小,而要活著而忍受這種無盡的屈辱和折磨才是對一個武將最殘忍的刑罰。
眼前這副面孔上,烏髮混雜著不知是淚還是汗,有些擦亂的粘在額頭的旁側。
昔日裡英武炯明的眸子早已失去了那應有的光澤,眼窩深陷泛著暗暗的灰色,只是那消瘦的錚錚輪廓中還依稀透著公良飛郇與生俱來的剛毅和執拗。
“你……終於來了”
公良飛郇定了定眼神,這面前的人確確實實是隋行謙,如釋重負的緩緩舒了口氣,極其低弱的說道。
“飛郇……”面對著已經被痛楚折磨的半死不活的人摯友,自己卻無能為力為他分擔絲毫,隋行謙突然覺得詞窮殆盡,只是道:“皇上很惦念你……”
說道一半,隋行謙便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了。
公良飛郇聽後,唇邊微微勾起一絲淡淡的苦笑,像是自知天命如此般的點了點頭。
曾經豪情萬丈的日子裡,總以為人生廣闊,坦途無垠,誰又會知曉,這盡頭不過是在命運輪轉中的哪個莫測幽暗的角落?
“我……”
正當公良飛郇張口想對隋行謙說什麼的時候,豈料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那紗簾旁站著一個他最不想見到的身影。
“他……,他來做什麼?”公良飛郇語氣急變,顫悠悠的伸起手指,指向了薛承遠。
隋行謙轉頭看了看薛承遠,回道:“是皇上特意派承遠來一路護送你回京的,皇上……”
“皇上?!”
公良飛郇也不知突然哪來了這麼大的力氣,指著薛承遠怒罵道:“他是沅西人!皇上怎麼會派他來?!一派胡言!”
“確實是皇上的旨意。”隋行謙苦嘆了一聲。
早就知道這兩人水火不相容,只是沒想到公良飛郇都只剩下半條命了,氣焰卻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輸於人。
“你來做什麼?!”公良飛郇一手撐著床榻,直直的抬起了身子,也顧不得下肢的劇痛,雙眼像要爆出血一樣睜的通紅,失控的吼道:“是來幸災樂禍?!專程不遠千里,要來看我這副模樣?!!”
如果說這普天之下,今時今日公良飛郇最不想讓誰見到他這副絕望而羞愧的身軀,那一定就是薛承遠。
可誰知,這人就偏偏好端端的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是!請戰沅西就是想出了當年那口惡氣,收復沅西建立功勳。絕不是功名未建,而殞身沙場成為笑談!
這絕不是他公良飛郇應有的命運!
薛承遠沈默不語,當下公良飛郇的反應也在情理之中。僅從那被下散出的惡臭,已能斷言這痛楚怕是早已將公良飛郇折磨的體無完膚。
兩步上前,薛承遠也不做安慰,伸手端直拉開了公良飛郇身上蓋著的墨色薄被。沒有時間再由著他的性子而多耽擱,必須當機立斷為公良飛郇診治。
“皇上派我來,是為你治病,不是任你辱罵的。”薛承遠神色淡然,讓他聽的清清楚楚。
原本羞藏在被下斷肢映入眼簾,傷口潰爛不已,惡臭熏天。
“滾──!!!都滾出去!!!”
公良飛郇對這種踐踏他最後僅剩尊嚴的行為再也無可忍耐,全身緊繃顫抖著,歇斯底里的嘶吼道。
他公良飛郇就是死,也不要在薛承遠面前死的如此不堪!
月華如熾 37(美強生子)
第三十七章
“飛郇!別這樣!”
隋行謙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按住公良飛郇的身子苦勸道。
“滾出去──!!!”
可是公良飛郇嘶喊不止,癲狂般的拒絕薛承遠碰觸他的傷口。
“按住他。”
薛承遠對這場面絲毫不改鎮定的神色,對隋行謙說道,說著便拿出藥箱中的一瓶藥汁,輕輕撒到了那公良飛郇兩條腿的傷口之上。
“你們出去……”
藥力瞬時起了作用,巨大的疼痛襲來,公良飛郇原本聲嘶力竭的喊叫頓時黯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