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陪著丫頭,或是輕搖團扇或是半掩玉顏,秋水般的雙眸透過半開的門瞬也不瞬地落在不遠處的一桌人身上。
圍觀看熱鬧的人都快擠到了樓梯間,有些是來偷看小姐們的,更多的是關注圈中的人,個個興致高昂。說是酒樓,這兒更像是茶會之地。
任鵬飛無聲無息地走到一處角落,目光一掃,輕易便看到了在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聶穎,他此刻一身白衣,頭戴玉冠,飛眉入鬢眼若點漆,舉手投足灑脫不羈,卻不失貴氣,宛如天生,合適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此刻正搖頭苦笑,眉間因無奈蹙起的幾道淺淺的皺褶讓旁人看了都恨不得衝上前為他撫平。和他同坐一桌的人正起鬨著要他做什麼事情,聶穎正為此而露出一臉無奈。
過了一陣,任鵬飛才在周圍越來越大聲的起鬨聲中知道,原來他們是想要聶穎撫琴吟詞。從中還聽人提到,很多小姐便是知道聶公子在這才匆匆趕來的,為的便是聽他彈上一首。
他還會這個?任鵬飛正驚訝,已經有人不知從何處抱上來一把一看便知道價格不菲的好琴。
見了琴,起鬨的聲音更大了,聶穎苦笑著撐額,最終拗不過在場的人,起身盤坐在放置瑤琴的蘆葦蓆上。趁這個時候,早有人擺上香爐,旁邊的人也漸漸靜下聲來,都在期待著。
當聶穎把琴枕在腿上,修長的手指在琴絃上撥弄數下試音時,任鵬飛也不禁專注聆聽。
接下來,手在弦上,絃動音出,一根又一根如在心絃之上撥弄,如空谷迴響的靈動聲音在耳朵縈繞,迷濛之間,是誰在幽林深處一聲聲的唱,又是誰在午夜夢迴輕輕的哼。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唱罷音停,四處鴉雀無聲,似震撼似仍未收回盪到九天雲外的心魂。
脆朗綿遠的琴聲,低啞幽沉的嗓音,意外的契合,又意外的動聽,連任鵬飛這樣的武夫粗人,都震得腦子一片空白。
難怪周邊的人如此起鬨,難怪之前大家的目光都如此期待,聽過一次,恐怕就真不能忘,日夜思之如狂了。
再看向聶穎時,他極輕盈地放下琴,如墨的雙眸在人群中掃過一圈,嘴角噙笑站起來,走回原來的位置上坐下。
任鵬飛下樓慢慢踱步往回走時,腦中一直回想起聶穎掃過來的雙眸,似乎因為看見了他而略停,然後飛快移開,這一幕在他心中,久久不散。
回到住處,先找人問青青的情況,知道她喝過藥後已經睡下,任鵬飛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朝女兒睡的那間屋走去。
推門進去時,看到啞姑正對著燭火整理青青的衣物,見他進來便站起來對他輕輕點頭,隨後走出去掩上門。
任鵬飛有個習慣,只要晚上沒什麼事,便會坐在女兒床邊靜靜凝視她的睡顏,啞姑總會識趣的離開,不欲打擾這短暫卻溫馨的時刻。
坐於床邊,凝視女兒姣好的面容,不似面上的平靜,其實每次任鵬飛都會百感交集。
這是他的親生女兒,卻是以一個從前的他根本不曾預料過的方式誕生,曾經的他是想過會娶妻,過個幾年會有許多孩子出生,有男也有女,他們會聚在一起打鬧玩耍,讓冷清了許久的渡厄城熱熱鬧鬧的。
從懷上的那一刻,他就從未想過接受這個孩子,更害怕見到她,可是上蒼最終還是把青青送回他這裡。起初,他也在猶豫掙扎,要不要把女兒送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養病,她的真實出身他根本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可在這個女兒第一次澀澀地開口叫爹時,他只覺得鼻子一陣發酸,不管如何,她的確是他女兒,與他之間擁有分割不開的血緣關係。
看著女兒膽怯的雙眼,任鵬飛的心軟了,讓他不顧後果把女兒瘦小的身子抱入懷中,再不忍放開。
任鵬飛伸手右手,在青青小巧的臉上,仔仔細細地畫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輪廓……
當看到睜開的一雙黑亮的大眼後,任鵬飛抱歉地一笑,收回手,卻被女兒扯住衣袖攔住。
「爹吵醒你了。」
青青搖頭:「爹,你有心事。」
任鵬飛不禁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青青看出來了?」
青青又搖頭,笑了一下:「青青感覺出來的。」
任鵬飛略微心疼地伸手摸摸她的臉,青青向來懂事乖巧又敏感,有時候真不像個六七歲的孩子。雖然啞姑與她都不曾說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