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低到塵埃裡,一招一式都在極力做到最好,專注仔細的樣子絲毫沒有皇室子弟的驕縱,過去那一身風流也不見了——這會兒,他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一個說要親手給夙涯扎只燈籠的人。
原本只有開竹聲音的園子裡忽然傳出了一陣不怎麼和諧的聲音,易謙手裡的幹竹跟刀具都掉去了地上,那襲紫衣上也忽然沾染了些血跡。
“九哥哥!”夙涯跑去易謙身邊,只見那人左手被劃出了一道口子,這會兒正在滴血,看著雖然不是很嚴重,但他已經不忍心再讓易謙繼續做下去了。
“不礙事。”易謙想伸手去摸夙涯的頭,無奈如今兩隻手上都沾著血,他就只好作罷,然而眉間笑意不收,權當是在安慰那關切焦急的少年了。
老人拿來療傷的藥給易謙,夙涯搶著要幫易謙上藥,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的,最後包紮好了傷口還不忘叮囑道:“燈籠下回再做吧。”
“好。”易謙點頭應道。
易謙是習慣左手牽著夙涯的,然而現今左手帶著傷,夙涯硬是要走在他右邊,教他好不習慣。
“阿夙,過來這邊吧。”易謙輕輕動了動還裹著紗布的左手。
夙涯搖頭,還在為易謙受傷的事懊惱,任憑那人怎麼勸解,他就覺得又是自己給易謙添麻煩了。
易謙不多勸,總是有辦法事後將夙涯從這件事裡頭帶出來的,好比他已經望見阿碧站在前頭正等著他們了。
阿碧自然不會因為這件事去責怪夙涯什麼,事情是易謙自己要做的,她攔不了自然也就沒那麼多閒情逸致去置喙。只是看著易謙好好地出去卻受著傷回來,她感嘆易謙對夙涯的好之外,也有些羨慕夙涯。
“阿碧,每天在家裡做這些瑣事,你不厭煩的嗎?”夙涯正跟阿碧一起收拾屋外的小園子。
“忙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想這個。”不是誰都跟夙涯一樣有個易謙在身邊疼的。
“阿碧,謝謝你。”夙涯手裡還拿著掃帚。
阿碧正在檢查木柵欄的門,來回推著,像沒聽見夙涯那句話一樣,自言自語道:“該修修了。”
“我來。”夙涯趕忙道。
“你會嗎?”阿碧笑著把眼前這個愣頭青攔下,道,“你能掃掃地洗洗碗,我就感激不盡了,這些事你就別摻和了,我的小少爺!”
雖然是一句玩笑話,但夙涯看著阿碧,心底驀地就湧上一陣更深的感激。
“還不快點把地掃了?等等九哥哥回來了就能吃飯了。”阿碧將夙涯推出去便去拿工具過來將木柵欄修了修。
錘子敲著幹木的聲音響在夙涯耳邊,他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身去看此刻正蹲在木柵欄邊的少女的身影。
冬衣將阿碧裹得不若夏天時那樣能看出纖細的身段了,毛茸茸的領子襯著她尖尖的下巴,一點沒有往日那跟辣椒似的性子,反倒看著安靜了不少,就是手裡拿著的那把錘子看著與阿碧此時的樣子有些格格不入。
“九哥哥回來了。”阿碧將東西收拾好,易謙恰巧就進來了,她笑吟吟地走到紫衣男子身邊,卻朝夙涯叫道,“小哥哥,去洗手,準備開飯了。”
“阿碧……”易謙叫住要過去廚房的少女,眉眼含笑道,“有東西給你。”
“什麼?”阿碧笑問道。
易謙拿出一團小布包遞到阿碧面前,道:“自己開啟看看。”
夙涯好奇地湊了過來,卻被阿碧輕輕推開,他便躥到易謙身邊,看著少女將布包開啟。
是一支木簪跟一包不知什麼東西。
“那包東西是連寶要我轉交給你的,那支簪子,是我跟阿夙送你的。”說話間,易謙一隻手已經扶上了夙涯的肩,手上還有當日做燈籠時被劃出的傷口,雖然已經快要痊癒,卻總是留下了一道疤,不深不淺。
“小哥哥,你也太沒誠意了。”阿碧明知夙涯並沒有這份心,但既然易謙都說了,她便接受了這份心意,只是如今笑眼睨了一眼還在錯愕中的夙涯,轉而去看易謙,一面將布包收起,道,“謝謝九哥哥。”
“也謝謝你了,小哥哥。”阿碧這一聲卻不是為了這支木簪子,大概眼前的少年能懂吧。
這樣安定的生活來之不易,如果不是夙涯好心收留,她哪裡就能過得這樣好呢。夙涯說她日常辛苦了,卻都是她心甘情願的,誰教這兩個人待她好,她自然就想要全心全意去回報。
但是這支木簪子,就是易謙一個人送他的,沒有夙涯的份,就跟家門口掛著的那盞燈籠一樣,是後來易謙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