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問道。
他聽見那人笑了,輕輕的一聲,像是很開心的樣子,然後自己的鼻子就又被那根手指颳了一下,眼前有易謙背光的臉,都是陰影,暗暗的,就那一雙眸子依然清亮。
“在忘川等我回來,哪都不許去。”總是這樣溫潤的笑意,從眉眼間氤氳開。
“那讓阿碧跟著你。”夙涯叮囑道。
“你越來越囉嗦了。”易謙俯下身在夙涯額上輕輕落下一吻,久久沒有離去。
真想就這樣一直下去,不教那人走了,就留在忘川。
但易謙總不會拿這種事跟他開玩笑的,傍晚回到家的時候,夙涯瞧見房裡坐著一個多時未見的身影——莊淮。
經年不改的靛色衣衫,眉間眼底還是透著那股教人不敢親近的冷峻,就連一個人坐著的時候,脊樑都挺得直直的,正襟危坐的模樣當即就教夙涯停了腳步。
易謙如今也鬆開了牽著夙涯的手,一面叫著故友的名字,一面走了進去。
莊淮什麼時候來的?
“就是昨天晚上,夜深了,那會兒你估計已經睡熟了。”阿碧在廚房裡生火。
易謙出去見莊淮的時候,他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阿碧,你知道他要回去帝都的事嗎?”夙涯追問得有些惶惶難安。
“知道啊。”阿碧拿著扇子在灶底扇著,火光照在少女臉上,半邊臉都跟燒紅了似的,“但是九哥哥說,之前答應了今天帶你們去踏青的,所以要等過了今天再跟莊大人回去。”
莊淮親自過來,必定不會是什麼無關痛癢的事,然而白日裡易謙居然還能那樣悠然地與他們一班學生談笑風生,究竟那人心裡是怎麼想的。
“九哥哥說了,其實不是什麼太要緊的事……”阿碧寬慰道。
“要是不打緊,莊大人怎麼會過來忘川呢?”夙涯幾乎打斷阿碧的話。
“那你自己去問九哥哥吧。”阿碧不生氣,只繼續生著灶底的火,又忽然道,“小哥哥,幫我拿些柴火來,好像不夠了。”
夙涯也知自己方才失態,這就轉身去抱柴火進來。
莊淮住在城裡的客棧,晚膳之後易謙就送他去了,回來時看見有人正站在家門口那盞紅燈籠下頭。
“阿夙……”易謙快步上前,拉起夙涯的手就往屋裡走,“怎麼在外面?”
“想試試平時阿碧在家裡等人的感覺。”夙涯回道。
這種感覺,不好受,總是要去看前頭的路,一次次等著盼著,但都可能落空。
易謙撫著夙涯的發,柔聲道:“時候不早了,先去收拾了睡吧。”
“你呢?”夙涯拉住易謙的衣角問道。
易謙笑容曖昧,道:“隨後就來。”
夜裡兩人睡一塊兒,易謙照舊要抱著夙涯,然而今晚什麼交談都沒有,就剩下彼此的呼吸,連在一塊兒,卻又沒有往日那麼親近了。
“九哥哥……”夙涯在易謙胸口蹭了蹭,又貼近了一些,問道,“你要什麼時候回來?”
易謙沒立刻回答,像在沉思,最後給出的回答也還是不肯定的——事情辦完了就回來。
“莊大人親自過來,事情一定挺要緊的吧?”
“總不是小事。”
“你回了帝都,書院裡怎麼辦?”
“書院裡不止我一個教書先生。”
“以後我就要一個人去書院,一個人回來了……”
繞來繞去,夙涯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就是沒話找話,藉以平息內心越來越明顯的不安與擔憂,其實他更想說——你能別回去嗎?
帝都那個地方從來就沒有給過他太好的記憶,因為當初那道抄家的聖旨就是從帝都頒下的。
“阿夙啊,你究竟想說什麼呢?”易謙原本按在夙涯肩頭的手收攏了一些,想就此給懷裡的少年更多安撫。
夙涯只安安靜靜地蜷在易謙懷裡。
“對了阿夙,我回去之後,你要做件事。”易謙道。
“什麼事?”夙涯問得快。
“那本《通世異聞錄》我給藏起來了,回頭你去找出來。”
“這算什麼事?”夙涯從易謙懷中支起身子,低頭看著仰躺在床上的男子。
幽光裡這人的笑容清晰依舊,僅僅是那幾個隱約的輪廓,就能教夙涯知道這會兒的易謙正在笑,還笑得很自在。
“事我交代下了,要是等我回來了,你沒找出那本書,小師弟的事,你也就別知道了,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