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姿勢,易謙開口道:“那我不走了。”
夙涯欠了欠身子,順勢抱住易謙的手臂,閉著眼道:“天還沒亮呢……”
“就知道你沒睡。”易謙又躺下,讓夙涯靠著自己的肩,他則望著房梁,道,“早去早回,不然就要耽擱久了。”
這一次夙涯沒接話,還是那樣抱著易謙的手臂不動,像是在說,再一會兒,天亮了再走。
有些話,夙涯不會說,就想實際做出來了讓易謙明白,好比這樣抱著那人的手臂,或者兩人在岔道口分開的時候,他目送著易謙離開。
“再不去書院就要遲到了,張先生是出了名的嚴厲,遲到了要打手板的。”易謙將夙涯朝書院的方向推了推。
早知道就不纏著易謙現在才走了,早些去渡口,他也能一路送過去,總好過現在就分開了。
“安心等我回來就好。”易謙朝夙涯微微一笑,這就轉身與莊淮一起走了。
又是那樣兩個人走在一起,小時候跟在易謙後頭看著,就覺得易謙跟莊淮這樣並肩走在街上是道絕對搶眼的風景線,如今過了這些年再看,依舊如是,只是有什麼東西變了。
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夙涯拿在手裡,指尖觸著玉佩上的花紋,還跟當年一樣的。
阿夙要是喜歡的話,就送你了。
易謙送他的東西,他小心收著呢。
夙涯記得那時候自己從山上滾下來,一個不留神,這塊玉佩就不見了,明明是放在最貼身的地方的,於是急得他一路找,本身就已經快體力不支了,偏偏為了那塊東西不肯放棄。
後來易謙將玉佩交還到手裡的時候,夙涯驚詫得半晌沒有說話。
“這玉佩,怎麼會?”看著已經缺了角的玉佩,夙涯只緊緊將佩握在手裡,握到整塊佩都已經變得溫熱了,他也沒鬆手。
“弄丟了的東西自然要找回來的。”易謙坐在夙涯身邊握住少年的手,道,“何況,是阿夙一直在找的東西。”
夙涯瞧著易謙唇角微微的笑意,只將那塊玉佩握得更緊,缺角的地方還有些銳利,扎著手心隱隱有痛楚傳來,但他不鬆手,只教那痛的感受一分一分傳入身體裡,好教他記得更清楚些。
“你當時伏在我背上直叫喚。”才開春的時候夜裡還吹著料峭的風,兩個人坐在半開的窗戶下,易謙摟著夙涯笑著搖頭道,“旁的不叫,就叫著那塊玉佩了。”
那是他夙涯視若珍寶的東西,能不在意嗎?
那會兒夙涯都已經沒力氣了,卻還對那塊玉佩念念不忘,一個勁兒地在易謙耳邊叫。起初易謙沒聽清楚夙涯究竟在叫什麼,也以為那少年醒著,便幾番詢問,誰知夙涯神智根本不清醒,一直都像是半夢半醒,任由易謙問他話,他也沒回。
“你還在我背上撓啊撓,就差撓穿了我的衣裳直接在我背上撓出印子來了。”易謙起身取來條毯子給夙涯蓋上,還跟剛才一樣抱著身邊的少年,望著窗外掛在家門口的那隻紅燈籠。
“原來還有這茬……”夙涯恍然,卻是低聲嘆道。
“那是,我從來不知,你撓起人來下手也不輕。”易謙見夙涯一臉羞愧,便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後來總算是把東西找回來了,不是嗎?”
“嗯。”夙涯點頭道,不自覺就伸手進衣裡去摸那塊玉佩。
“既然是我家阿夙要的東西,就算是被撓得後背都爛了,我也要將那塊玉佩找回來了。”易謙說得雲淡風輕,就連眼底的笑意都淡得跟水一樣,慢慢淌著,一點點流出來,跟那紅燈籠的燈光接洽在一起,安寧淺淺。
阿碧跟夙涯說,易謙為了找那塊玉佩特意從他摔落山的地方下去,沿著有些陡峭的山壁一路尋過去。當時農大叔跟連寶也在,看著易謙一步步艱難往下,好幾次都要重蹈夙涯當時的覆轍從山上滾下去,他們就勸易謙放棄。
然而有些人,固執起來就是不到最後不罷休,一直到把玉佩找回來了才肯收手。
易謙那樣一日日堅持不懈地去找,那個時候,夙涯正在農家調養身體。少年不知道就在自己出事的地方,有那樣一個人正在為自己努力,而他想一起過去尋找的心,卻只因還未痊癒的身體而被擱置著。
當易謙終於將那塊落在草叢裡的玉佩找回的時候,夙涯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呢。
“阿碧說你原來想要偷偷就走的,為什麼不把玉佩交給連寶轉交呢?”阿夙抬首望著易謙,淡淡笑道。
“想見你啊,也想讓你看見我,不然我哪裡知道你也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