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驀然回首,凝眸窗外,輕聲細語,“你看,梨花都已經開了,今年的春天好象來得特別地早啊。”
暮色朦朧,遠山外,殘陽最是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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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鐵馬,踏破暮色沉靄。戰幟於疾風中招展,颯颯作響。劍器鐵刃隱約間映照著冷色輝光,帶著生了鏽的血的味道,浸透黃昏的空氣。
明石王府朱門大開,鐵甲兵士箭步而入,肅穆無聲地分列兩側。一騎剽悍的黑色駿馬自戰幟下行出,駕入王府。
落日金輝,血色黃昏,那一幕煙華恍然如夢。
馬上的少年矜然俯視著下跪的降臣,眉宇顧盼之間,犀利如劍,倨傲似火,容姿尊貴且端麗,尤自帶著年少未脫的輕狂飛揚。刀光劍影之上,殘陽將墜之時,宛如踏空而下的神祗之子。
鎮南大將軍殷九淵急急撥馬而上,緊跟在少年身後,輕聲道:“殿下慢行,待末將一探虛實。”
馬上的少年乃是景氏皇朝的第七御子非焰,他自幼驕恃慣了,聞言只是笑笑:“明石郡城已然是囊中之物,有何懼哉?九淵莫要多慮了。”
殷九淵環顧四周部將,亦釋然一笑,不再言語。
明石城守將南乙解其劍,脫其甲,率眾人長跪於景非焰馬下,叩首:“罪臣恭迎皇子殿下、殷大將軍。明石王已斃,其族人盡數在此,等候發落。”
殷九淵輕嘆:“明石王族八代皆效忠於朝廷,世襲郡王之位,不想卻鬼迷心竅,為妖姬所惑,聽信讒言,竟至舉兵謀反,一朝身敗名裂,誠為可惜。”
景非焰挑了挑眉毛,轉向南乙,好奇地道:“聽聞琳琅妃子容顏姝麗,乃世間罕見的國色,明石王視之拱璧,居則金屋藏嬌,行則白紗覆其面,輕易不以示人,不知今日可否讓本皇子一觀?”語氣中全無商榷之意,儼然不可違逆。
南乙垂首,拍了拍掌,兩個明石王府侍人抬著一個華服女子的身軀置於馬前,那女子卻顯然已經死去多時,滿面血汙,雖然是傾國之佳麗,此際已不忍睹。
南乙恭聲道:“妖姬惑主,自知罪孽深重,已於破城之時伏罪自裁。”
景非焰頗感無趣,臉色一沉。
殷九淵急揮手令人抬下女子。景非焰哼了一聲,掉轉馬頭,欲回行,可是那匹黑馬卻不知何故受到驚嚇,揚起前蹄,“咴咴”長鳴。
此時風起,此時雲湧,有一段幽幽的黑色落入景非焰的眼底。那人、白衣,長髮如流水、如絲緞,纏綿於風間。深邃的顏色,就象那沉沉夜空,水波絲光,恰是夜空中朦朧月色,滑過青絲三千,斂於無痕。
景非焰勒馬,卻是無意、卻是有意,在白衣人的面前停下。
跪著的白衣人略略地抬起頭來,眼波流轉,似是沉澱了星輝辰光,淹沒了月影輕霜,幽幽落寂,不經意地一回眸,彷彿已令紅塵間繁華失色。那只是一個男人,一個讓人無法將目光移開的男人。他的臉色很蒼白,如雪般近乎透明,美麗的嘴唇輕輕地抿著,卻是藕荷之色,那是一種粉中帶著灰的顏色,令景非焰想起了水中的青蓮,也是那粉,也是那灰,溼潤潤的,說不出是高雅或是嫵媚,偏偏是那一抹驚豔。
凝眸,對視,而後,那人云淡風清地一笑。
稍後跟上的殷九淵無端端地紅了臉。
“殿下。”南乙察言觀色,趨近一步,若無事狀,“此人乃王府中的琴師,一手琴技甚是不俗,正合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的。不知殿下可有意令其侍奉左右,以怡情娛耳?”
景非焰方自沉吟,雲想衣卻已斂首,輕輕地道:“若能長隨殿下,誠乃想衣天大的福分,然想衣手腳笨拙,心氣浮躁,確是不擅於照顧垂髫稚子,若是因此令殿下不滿,豈非想衣之過?”
景非焰勃然,臉色鐵青。十六歲的少年,最是忌諱旁人說他年幼,自是大怒,揮手,“刷”地一聲,揉金馬鞭抽向雲想衣。
雲想衣不動,鞭子自他的面前甩過。景非焰盛怒之下,卻是一偏,末梢從雲想衣的眼瞼劃下腮頰,帶著一串血珠,淌落眼角,宛如血色淚痕。
景非焰欲再動手,南乙慌忙叩頭不已:“下人不知禮,殿下息怒,罪臣願領其罰。”
殷九淵亦上前施禮,溫聲道:“殿下,我等入城之前曾有言,只要明石王伏誅,絕不傷及王府一草一木,男兒一言,自當九鼎。況殿下千金之軀,若與此等小人計較,倒是有失身份了,請殿下三思。”
景非焰冷冷笑笑,瞥了雲想衣一眼,帶著鄙夷的神色,如視草芥蟲蟻,而後,徑自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