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聲:“都來看一看!快來看一看!曲城玲瓏齋的七絃琴啦!欸——這位小兄弟,曲城玲瓏齋的七絃琴,可要買一把送給心上人?”
寶琴停下腳步,故意看了一陣,挑剔道:“你這真是曲城玲瓏齋的琴麼?可別騙我!”那小販拍著胸脯道:“小兄弟放心,玲瓏齋的琴,絕對正宗,童叟不欺,你一彈就知道!”寶琴露出笑容,曲城多桐木,盛產好琴,玲瓏齋便是其中一塊響噹噹的牌子。他在青樓待過,雖不會彈琴,卻也比旁人更清楚。寶琴從懷中掏出信來,“大哥,您既然賣玲瓏齋的琴,想必常常從曲城往返,能否勞煩您替我送一封信到曲南鎮上?”那小販一聽,竟不是有心買琴的,頓時一臉不樂意,“搞什麼,原來是叫我送信!”寶琴急道:“大哥,這封是極重要的家書,人命關天,請您一定要幫忙。”他又從袋裡掏出許多碎錢,一股腦塞給小販,“我不敢叫大哥白送信,這些請您收下。”小販掂了掂手裡的銅板,仍有些猶豫,寶琴趁熱打鐵,“等送到了信,那戶人家必有重賞。”一句話說得小販果然心動,答應下來。
信成功送出,寶琴心情極好,禁不住哼起小曲。趙駙馬數日內連連見識他的本事,真有些刮目相看,“你那些錢,從哪裡來的?”寶琴笑道:“送米的時候,有人給賞錢,我都好好收著。怎麼?你可不許亂打主意!”趙駙馬苦笑一聲,沒有接話。
寶琴回去一路嘿嘿傻笑,“玲瓏齋的琴,李惟家的寶琴。”他想起李惟第一次聽見他的名字時,似笑非笑道:“既然叫寶琴,不如彈一首聽聽?”哼,笑得像只狐狸,又壞又狡猾!趙駙馬走在他身後忒地鬱悶,寶琴這個名字,明明是他取的。
兩人回到米店,便洗洗睡了。寶琴躺在地上,扳著手指算李惟什麼時候能收到信,什麼時候能來接自己。一會兒美得笑出聲來,一會兒又發愁家裡沒人撲了個空怎麼辦。他興奮過頭,躺在地鋪裡不能亂動,不然非得打幾個滾才肯消停。直到將近子時,才覺出睏意,睡了過去。
寶琴卻睡得不熟。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靠近自己,他咕噥一聲動了動腦袋,卻忽然覺得頸間一鬆。寶琴驚得陡然睜開眼睛,一摸胸口,許先生給他的玉佩沒了!趙駙馬站在一旁,一見他醒來,拔腿就往門口跑。寶琴驚怒交加,大喊一聲,趙駙馬卻一個踉蹌,被他隨意亂踢的鞋子絆倒,腦袋砸在了門檻上。
寶琴一下跳坐在他身上,伸了手沒頭沒腦地打他。趙駙馬哀叫連連,寶琴用力掰開他的掌心想搶回玉佩,不想他竟死死不鬆手。寶琴只覺腦袋一空,從未有過的憤怒湧上心頭,雙手掐住趙駙馬的脖子,咬牙切齒道:“好……我讓你搶,讓你偷,讓你再賣……我讓你再賣了我……”他的力氣本來敵不過趙駙馬,但趙駙馬摔得眼冒金星,又被寶琴壓住了身體,拼命掙扎了幾下,漸漸沒了動作。寶琴目眥欲裂,眼前一片血紅,牙齒咬得嘴唇破開,腦中嗡嗡作響。直到聽見清脆一聲,玉佩落了地,寶琴慌忙鬆手搶在懷中,仔細看了沒有摔裂,才回過神來。
趙駙馬直挺挺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脖子上十指印痕,紅得刺目。
第四十四章
寶琴呆若木雞地坐在地上,趙駙馬的腦袋倒在門檻外,屋外月光照在他臉上,一片慘白。寶琴喉嚨中發出些微聲響,勉強撐起身子,瞪大眼睛,伸長手臂去探趙駙馬的鼻息。
他啪嗒一聲復又跌坐在地,長長出了一口氣——趙駙馬還活著!寶琴捂住眼睛,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這些日子以來積攢的艱難辛酸,委屈逞強,全都化作眼淚,洶湧流淌。寶琴的手還在發抖,無論如何停不下來。李惟李惟,你這個混蛋,怎麼還不來接我!他罵完李惟,又開始罵自己。從前明明更加辛苦,現在怎麼變得那麼嬌氣?模糊視線中瞥見還躺在地上的趙駙馬,寶琴又是害怕又是憤怒,手腳並用爬到他身旁,用力搖晃他的身體,“你再裝死!再偷我東西!快給我起來!”
趙駙馬臉上捱了七八個耳光,呻吟一記,終於悠悠轉醒。他只覺後腦頸間痛得要命,甫一睜眼卻看見寶琴滿臉淚水,竟忘記方才掐昏他的正是寶琴,微笑了一下,強忍疼痛艱難道:“你別哭……我沒事。”寶琴一愣,盯著他腫成豬頭的臉,猛地擦去眼淚,開口便罵:“你以為我擔心你才哭?你這個壞蛋!小偷!還敢裝死嚇唬我!”趙駙馬目中現出失望,撐坐起來,“你原來這麼討厭我。”寶琴怒極反笑,“我不討厭你,難道還喜歡你不成?趙行,你以前對我做過什麼,你都不記得了?還是以為我能大方到一筆勾銷?罷,就算往事不提,這幾日我也儘量不去想從前不痛快的事。誰知你狗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