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夫人陪坐在一旁靜靜的刺繡,手上女活不停,偶爾向院子裡瞥上一兩眼,眉眼間帶著安適和滿足。
母慈子孝,兒女成雙,這一幅畫面,是說不出的和諧美滿。
和諧美滿的讓我下筆時,都覺得有幾分嫉妒。
“周夫人,容蘇鵲告個急。”
進行到一半,我匆匆擱下筆,一手覆下畫架上遮蓋的薄紗,“今日……好似吃涼了肚子,恕罪恕罪。”
週二夫人在軟靠上,微微向上坐正,“啊呀,那怎麼好,快叫賀兒與蘇大人帶路。”
她轉身要叫兒媳婦喚周子賀進來,我臉上陀紅,連連擺手不停,“周夫人不必麻煩,蘇鵲認得,認得。”
“哦……”周夫人理解的點點頭,兩位夫人繼續低下頭刺繡。
今日第三回了,她們見怪不怪。
手捧了肚子,我欲邁步出門,又不免回頭為難的看了看畫架,自言自語,“這個畫得要完未完的差一筆,真是,哎,只好先擱著一會再回來修補……”
“不急於一時,老身總是空閒,蘇大人快去吧。”周夫人笑的端莊而和熙,眼睛透過我,若有若無的飄向畫板。
我寬心的撂筆,三天了,畫完帶走作畫帶來,我有信心,就算周夫人再好的修養,心中也好奇已極。再道一聲恕罪後,我徑直往後院而去。
進入五穀輪迴之地後,閘上門。
不管是多大戶的人家,茅房這種地方總是有些間雜。我搬了兩把掃帚到門下支著,再拿一把捅開上面天窗,靠牆擱著。提口氣,藉著掃帚踏腳,飛身躍出窗。
窗外是另一進院子。按事先看過的周府地圖,這裡合該緊鄰周肅夫的臥室。周肅夫前日再去湯泉宮給太后請年節安康,目前還沒有回來。據說尚書令大人喜歡清靜,一進獨居,臥房向來不讓人靠近。
此時護院的巡更時間剛過,這裡應該沒有什麼人在。
我儘量踏著院中雪化露出地面的地方走,不想留下腳印。到最後緊隔的一處院牆下,左右看看無人,提氣輕身,在牆上一點,翻過院頭。
周肅夫的獨進中,確實沒有人。院中只一樹臘梅黃黃燦燦,開了滿園的香。
平復了心跳,我耳聽著周圍的聲音,確定沒有動靜,小心把剛才跳進來落在雪地上的腳印抹掉,躍上正屋門前的石階。尋到窗戶下,手摸到頭頂髮髻,拔了其上的銀簪,將一頭刀片一般輕薄的銀片輕輕卡進窗縫,向上推。不久遇到了阻阻隔,於是向左一點一點的向一邊撥動那物,片刻之後,只聽耳邊發出一陣輕響,木栓脫落了。
推開窗,只見窗下是一個覆著羊毛厚毯的軟靠,暗叫一聲好。除了鞋襪進去,從軟靠上下來,靜靜掃視房間。
周府雖然防偽嚴密,也不是滴水不漏,但依範師傅所言,長夜莊派的人曾經不止一次的進過這裡,卻一無所獲。
……那麼,那東西要麼不在這裡,要麼就是被收藏得十分妥當。
環顧四周,眼前所見是一件素雅簡潔的臥室。
檀木雕床上鋪著淺青色的床單,不像一般京城富貴人家用的是那種圖案繁複的錦衾,一床單人的被子,整整齊齊的疊在床腳。床邊一側立著一各放小擺設的托架,另一側是黑色的沉木衣櫃。
看一眼衣櫃,直覺沒什麼奧妙,走到太師椅那邊,依次察看托架上的錦盒,玉雕,最後是兩個裂次青紋花瓶——空的。
香爐,炭火盆,銅臉盆,水瓶,衣架……一目瞭然,並沒有什麼可以藏東西的好去處。我搖搖頭,推開通往隔間的門。
隔間是一間小廳。看得出來周肅夫很少在這裡待客或消磨時間,小廳連線兩邊房間,寥寥幾件傢俱擺在其中,用料雖然都是考究,卻再無一件古董、花瓶之類的贅物,唯有中堂正面一張佔了半面牆的青松古柏圖不知是出自誰的手筆,掛在那裡顯得很有些孤高蒼勁的氣勢。那幅豎軸之下,廳裡只有兩張桃木太師椅據了空間,雖有年歲,大約是一直沒怎麼有人坐過,木板上的油漆還依舊光滑平整。
小廳裡再沒有什麼,最後只剩下東首私人的小書房。
推門進去,只見正中一張書桌,筆墨紙硯案頭文書整齊的擺放著,座位前還放著今日的幾封書信。北面和西面整張牆壁全是書架和博古架,南面有窗,窗下是一排桌椅。
整間屋子裡最可能收東西的就是北面上鎖的櫥櫃,可這麼明顯的地方,範師傅的人沒有可能不仔細探查。我沒有開鎖的本事,也不想費神去弄。
何況我的心思不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