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門推開之後,我只不受控制的看向書桌之後,對面的牆壁之上。
那裡有一幅掛畫。
山水條幅掛畫。周肅夫出生江南世家,年少成名,入仕做到宰相,文采學識定為當世少有。他的書房掛些雅緻的畫,本是再正常不過。
只不過這幅畫,這張條幅……
一葉扁舟,浮於平湖。
那一位艄公立於船尾撐杆,兩人立於船頭遙指湖景說話,還有兩人,坐在烏篷之下,一手持杯,一手對弈。
何其熟悉。
——直和我在陳荀風洗墨齋裡看見的,一模一樣。
真是諷刺……
暗歎一聲,甩甩頭,伸手撩起畫探看後面的牆壁,牆壁後雖因為條幅掛得久了,白了一大塊,卻平平整整無一絲隙縫,顯然並沒有暗格。
時間有限,只得在書房看起來比較隱秘的地方翻找一通,書櫃裡的圖書,五斗櫃上的裝飾,桌上的公文袋——
全部沒有。
不得不死心。雖然一直不太相信,但也許那個東西真得太過重要,以至於周肅夫放不下心,出門也會隨身攜帶。
此地不可久留,只能再從長計議。
定下進退的決定,便細細抹去有人進來過的痕跡,我掩上書房那間的門。
關門之時,恰好對面牆上那幅畫不偏不倚再次映入眼前,看得怔然片刻,我不禁搖頭。周肅夫……竟然還是個念舊的人。陳荀風孤苦一人,念念舊也就罷了,他把持朝政十年,要風是風,要雨是雨,手下冤魂無數,身後故地無蹤,掛著,不嫌寒磣自己麼!
搖著頭再看一眼,忽的住了關門的手,我大力將門推開,幾步衝到畫前。
顫抖的手,伸向畫的掛軸。
那兵符玉珏巴掌大的一塊,尋找的人自然而然,會去尋至少放得下半本書的暗格或是帶鎖的抽屜,卻沒有人想到——
那是三分之一龍!
抖著手托起地軸軸杆,搖搖,裡面咕咚有聲。左手按住右手,待終於不抖了,試著拔開軸木,左邊拽不動……右邊,動了。
那塊斜長的三角順杆滑落,落在手掌正中。
不由苦笑。
真是何其諷刺,這個小小的東西,拿了,或是就地毀了,那些積年的經營,包括剛才暖閣裡的那令人嫉妒的一幕,都會輕易的消散殆盡,恐怕連一點響聲,都不會留下。
這實在……是一種誘惑。
手心微微出汗,我緊緊攥著,深深摒氣,就怕一鬆口,黑暗就會將人吞沒。
心潮幾番起伏,慌神間便不知了時間,待到重新清醒,是聽到屋外傳來一聲壓低的呼喝。
“老爺回府啦——”
然後又是數聲,“老爺回府——各房下人,快去前門迎接!吩咐廚房備宴,寧園的,快去生火點燈!”
聲音突至,驚得我手上一抖,所幸跌落前及時抓住那東西,急急塞回原處,封上一端的軸木。
匆匆忙忙從房間裡退出來,從窗戶裡原路跳出去,用髮簪把窗拴撥回去,一路奔忙,最後是幾乎趕在幾個下人青色的衣衫擺動在寧園門口的同時,從牆上越了過去。
終於回到茅房,看著茅房的木門還依原樣用掃把堵著,沒有一絲偏倚——方定下心,抒了一口氣。
早不回府晚不回府,也不過就去一炷香,就險險穿幫!
回到週二夫人那處,得知周子賀已然出大門去迎接其父了,我看一眼畫架上的蓋布,知道已被翻看過又小心鋪遮好,便對週二夫人和周子賀的兩位少夫人作禮告別,說是今日身體有恙,回去妥善修改之後,他日再來返工。
週二夫人很是通情達理,立即叫她兩位兒媳送我出門,還囑咐我多喝薑湯,保重身體。
出門為了周全禮數,我和周子賀一同等在周府門口。
毗鄰東市稍北的玄武區位,一向多聚達官貴人的宅邸。周府址在其中,府門口一條三丈餘寬的東西幹道直通京城縱貫南北的朱雀大街,總是富麗馬車摩肩接踵,來往熱鬧。此刻尚書令大人的車架還未見歸來,便是一隊車馬佔了整條道寬,前後數駕,載著捆紮成堆的行李衣箱,緩緩行過。
貨物沉重,壓得車輪在青石地面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常常因為高低不平而卡住,要後面的小廝配合趕車的馬伕一齊費勁發力推起,停停頓頓,弄得透過很費了些時間。
而終於等到排在隊伍最後的那輛清漆雙轆單架馬車透過時,卻見那梨花木的前角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