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話還沒有說完,這廂張之庭默然片刻,忽的接了話,“之庭是蘇大人老友,厚顏進出蘇大人府邸,一向如入自己家門,不需要蘇大人招待什麼。四公子來訪有正事要說,之庭合當迴避。”
說完他拱了拱手,側身讓出一邊的位置,欠身抬手,做了主人般的“請”字。
景元覺偏頭,嘴上還帶著笑,眼睛卻微微眯起。
我吸了一口涼氣。
……這張之庭,好好的抽哪門子瘋,說話也這麼不客氣!
正要打番圓場將就過去,景元覺合上扇子握在手裡,淡淡開了口,“樂卿公子多慮了。流年平常,上下和順,覃朝也說不上有什麼急迫的大事,要臨場勞動翰林大臣。今日,不過就是順道路過,興之所至了,來問一下蘇愛卿,還記不記得當初親口答應的事。”
“……什麼事?”
話題忽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景元覺緩緩轉過頭來,眯起的鳳目,像是勾月的彎刀。
“蘇大人還真是不想記得的事,一點也不往腦子裡去呢。不過沒關係,我這還記得,戊羊陂,東營,中帳……”
七個字,唬的我是立馬一臉慚笑。
“呵呵——之庭你先進去,我隨皇,不,四公子,去去就回。”
張之庭臉色不好看。
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他沒說什麼,點頭,轉身對著景元覺再施一禮,自進去了。
剩下我對著景元覺,再提不起骨氣,街上冷風嗖嗖,問的話都添得幾分悽楚,“陛下,不知……究竟有何指教?”
景元覺是迅速收起臉上餘笑,轉身向路邊的馬車,金扇一甩。
“跟著!”
待前後到了車前,才看見趕車的人,是作了小廝打扮的劉玉,車後還有兩名侍衛模樣的,都帶著寬大的斗笠,看不清面目。
這副樣子,我皇陛下,又是輕裝簡行,私自出宮了。
站在車下,正想回頭問出個所以然,景元覺卻在後面推了我一把,“上去。”
上車,車廂簡易,樸實無華,是路上隨便也撿不出來的常款。馬車幾乎是立刻就走動,那人坐在對面,一字不說,少有的板臉靠在車廂上闔目養神,讓本就透風的車內,更冷到說不出的滲人。
我裹緊了衣領,縮在一邊的角落不敢吭聲。
不知道這是落了什麼古怪。我自問近日沒有做什麼招惹龍顏大怒的事,最近朝裡的風風雨雨也全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有什麼理由不高興?
有道是自古君心難測,今日方知,古人誠不欺我。
上車時已近黃昏,行了一刻,出來再見天日,已然擦黑。
下車我見著那條街,連眨了幾下眼睛。
琿園街。
這條街,以一座前朝遺留的王府花園琿園,也就是如今的廉王府邸命名,寬不過五丈,長不過三里的地面上,前後浩浩蕩蕩排了十數座王公大臣的大宅,即使在京城,也是個少有的貴戚集中之地,鮮有閒雜人等踏足。
我們立在這條豪富的街上,遠處不知是誰家辦了宴會,笙歌鼓奏悠悠傳來,緩風過處,空氣中還飄蕩著淡淡的酒香。
最是悠閒王侯家啊。
偏面前的宅子,緊閉著兩扇厚重的沉木大門,黑黢黢的隱在傍晚的暮色裡,沒有半分人氣。黑燈瞎火,這時節在熱鬧的街上莫名的陰沉,更別說比照著一路走來,平常人家現在還濃厚著的年節喜氣——簷上的兩個大白燈籠無光暗著,看不清那高處的額板,究竟是什麼題字。
也不敢問,正猶疑間,身旁景元覺開了金口,“這是成王府,我以前的宅子。”
“哦。”
……根本沒有主人住,難怪像一座鬼屋。
看著劉玉邁著碎步上去,輕叩起獅嘴下的黃銅門環,過了片刻,裡面響起幾道有力的腳步聲,有人從內開啟門,向景元覺躬身行禮。
是蒙恆,帶著幾個臉不熟的侍衛。
“啟稟陛下,已經備妥。”
景元覺轉頭對我道,“進去吧。”
裡面依舊幽暗無光,我們只跟著前面劉玉掌的一盞燈籠,在沉寂無人的王府舊地穿行。
王府重地,自然是雕樑畫棟,假山流水,只是常年不見了人氣,雖不至於荒廢,也難減幾分清冷。不久進了花園,太陽已經完全落了山,星光又不明顯,黑乎乎的將景物看不分明。
劉玉帶的一條小道不知通往何處,只腳邊那些花草枝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