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棚起了捲簾,玲瓏郡主頭戴金釵,面遮銀具,身著五彩蝶裙,腳踏福雲穗靴,一步一蓮,娉姈緩出。
待到場地正中,她是緩緩四顧,爾後面衝觀禮臺嘉賓正中,對著景元覺作勢下跪。
景元覺疏朗的聲音適時響起來。
“桃梅之季,遊戲邀春,君臣同樂一場,玲瓏郡主不必多禮。”
於是小郡主順言改跪為屈膝,向觀禮臺眾人微微福身過後,是甜甜糯糯的小女兒聲音輕喚,“玲瓏多謝陛下金口賜福,今日獻醜,願為眾位嘉賓上席,謀取春風一笑。”
言罷轉身,面對那場上,故意穿著一身找茬的白衣,面色如冰,一言不發的齊小公爺,也甜殷殷的開了口:
“素聞齊小公爺武藝過人,玲瓏有緣能得一見,京城一行,已是樂而不虛。”
齊鵬面上僵硬。
故意穿了一身破壞氣氛的全白素錦,他從定襄王宣佈桃梅會開始時,就一直抱著雙臂跟根樁子似的站在場上一角,繃著臉完全不作一聲,彷彿存著心,等著冷眼旁觀一場鬧劇的路人看客。
現在待到小郡主說完,他也只微微抱拳晃了一下,算是勉強施禮。
不招人待見了啊……
捲簾之下,我暗自搖頭。
要怪,實在也是冬狩那狠藥,害慘了人。
像齊鵬這樣驕傲的世家公子生生吃了那麼大一個啞巴虧,說實話,怕是他平生僅見的憋屈。何況那一回齊小公爺,偏巧,還是在他敬為兄長的定襄王和尊為主君的景元覺兩人面前,切切實實的來了個尷尬至極的現眼丟人……將心比心,感同身受,若是小郡主嬌縱蠻橫、卑鄙齟齬的印象沒有深入人心——我都覺得說不過去。
所以,難哪。
這一下對上眼前這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模樣,齊鵬要麼是一時拗不過來,要麼……根本以為有人在惺惺作態。
“刀劍無眼,郡主小心。”
冷冷丟下一句,齊小公爺疾步走開,途經東棚抬手接過友人拋來的銀槍,騰身輕躍,足不沾水的越過環場小溪,槍頭一點,借力騰躍,輕輕鬆鬆站上了桃林中的梅花樁。
第一場,武功考較。
酒香醉人,春風乍暖。桃梅芬芳中的風鈴搖擺著,伴著一片片飛散的花瓣,發出無聲的邀請。
飛花下,齊小公爺昂然立身於梅花樁之上,單足點地,一柄去掉了槍頭鋒刃的長纓身前輕挑,在午後的陽光下銀光點點,燦然奪目。
舞曲停歇,咚咚花鼓響起。一時間,無論是來真心祝福促成良緣的,還是來看熱鬧的看胡鬧的,全都自覺閉上了嘴。幾十雙眼睛,一同齊刷刷的集中在了還留在較武場中的小郡主身上。
小郡主背對著我們,看不見是什麼表情。
大約是有些緊張,她的背部線條,有些輕微的繃緊。站在那裡每一次張口呼吸,肩背便隨之弓起,像一隻因為挑釁而豎毛的小貓。
……
看著,突然有點不忍。
……再怎麼調皮任性,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一直被人捧在手心裡,疼著寵著慣著的十四歲小姑娘。這件事,本來沒有誰錯誰對,只有委屈了的她、有沒有她摻和都一直在氣惱著的齊小公爺,和拗著他們低頭的王家、純粹等著看一場笑話的他人。
——可是這時候的場子裡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看的,場子外面還不曉得有多少雙耳朵豎著等著聽了明天說道的,都只是她。
在一邊看的人尚且緊張得心跳不休,不得不張開口呼進些新鮮的空氣,好緩和胸腔裡的僵硬……何況於她。
“別擔心。”
有人輕輕捉住我的手,轉頭看,是張之庭一臉平和的望著外面,“小丫頭雖然調皮,總是聽你的話。”
默立一瞬,依言點頭。再去看場上,只見玲瓏小郡主在眾人目光注視之下緩緩邁開蓮步,款行輕搖,慢慢踱到盛開的桃花樹下,挑了一顆最粗的樁子立定,優雅的一揖,撩起五色百褶裙——
然後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仲春初桃'二' 觀禮座位上響起一陣忍笑聲,我放下拽著捲簾的左手,順勢撫過胸口,心內是鬆了一口氣。
小丫頭……
你忍的好。
待到笑聲過後,定襄王帶著殘餘笑意的渾厚嗓音隨之響起。“兩位點到為止,不爭輸贏,一柱長香不落樁下,即可算是勝手。”
定襄王剛剛說完,那邊齊太夫人起了身,只見玄袍飄動,鶴髮低首,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