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如奮力一搏。
那丫頭,定也寧願如此。
小小身板晃啊晃,幅度越來越大。
有一瞬間,站在人群中也彷彿能聽見枝杈在耳邊“吱呀”斷裂的聲音,緊張看向她手上那根細瘦桃枝,只有孩子手腕粗細的橫落低處,早已因為重量而被生生壓彎,隨著小郡主故意的搖晃,忽高忽低,上下顫動。
桃瓣如雨……
愈發紛飛脫散。
長香將盡,只剩半截香灰……
弱枝將折,只借須臾之力。
如何都是最後一搏!
後一個無聲的時刻,我們眼見著五色長裙迎風飄展,一個嬌小的彩影蝴蝶般翩翩騰起,兩翼生風,向那一柱兩丈開外,離她最近的梅花樁飛去。
——然而是彩蝶凌空,不落俗枝。
沒有能夠得著踏上去。小郡主險險落在距離最近的梅花樁不到二十寸之處,姿態不那麼優雅的,跌在地上。
嘆氣聲頻頻響起。
是久歷宦海的大人們難掩此刻的失望之情,不自覺的同溢位口,聲聲嘆息,俱是引以為憾。
可惜。
卻又,何必嘆息。
一片嘆氣中我伸出雙手,一下下,一擊擊,“啪”、“啪”、“啪”,“啪”、“啪”、“啪”……清脆而響亮,短促而明晰。
“啪”、“啪”、“啪”……
是身後張之庭的掌聲,隨之響起。
然後觀禮席上,一個個獨立掌聲的加入,片刻就從稀稀拉拉合成一陣熱烈而持續的鼓舞,而小郡主就在那片掌聲中,以手撐地,從地上爬起來。
這才是她應得的。
的確是輸,可是……
一點也不難看。
雖然美麗的華服,裙角帶了大塊黃褐的土跡,斑駁歪斜,髒汙皺巴,遮蒙了原來五色彩虹般跳眼的鮮豔。
華服的主人毫不在意,低頭看看,她揚手拍掉裙襬的土塵,大方的掏出隨身帶的帕子抹了手,摺疊放好,玉手順勢,往上不經意的在耳邊一挑——
“哎呀……玲瓏輸了。”
幾分服輸,幾分惋惜。
銀線滑落,揭開了之前摔得歪斜的銀色面罩,歪頭仰著,嬌豔如花的小臉上,是一抹明媚中帶著羞赫坦誠的笑。
身旁頓時響起數聲驚歎,而齊鵬,正從她身後躍下樹樁——
我滿意的看到,他有一刻的失神。
一試已畢。二試前,我們有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由宮中特地借來的歌舞女伶們在外面場地上行演,柳氤飛扶腰挨著柱子歇在涼棚裡,一手捂著小嘴,詰詰的笑。
一盞茶也沒有止歇。
“是啦,是啦是啦……”
看不下去,我終於不甘心的走過去,對著她長身作揖。“煙飛姑娘,在下深深感謝你出的面具之策,那一摘一笑,恰當時機,設計得當真是神乎其技、歎為觀止,在下承認,您果然是深諳男人之心理,拿捏女人之嬌憨,將一招‘美人計’用到爐火純青、令人扼腕叫絕的地步,叫蘇某佩服再佩服……”
柳氤飛本在收斂,正笑眯眯替小郡主揉捏她用來抓樹的那隻手,聽到此處卻停了動作,扭頭好笑的看著我,“只有佩服?蘇大人得了好處,莫不是想賴賬?”
“蘇哥哥賴了什麼賬?”
小郡主揚起腦袋,幸災樂禍的也看著我。
我忍住想對小丫頭翻白眼的衝動,衝著柳氤飛,儘量溫柔親切的笑。“……柳姐姐,小弟願賭服輸,認了你就是。有了這樣一位在京中吃得開的姐姐,小弟高興都來不及,做夢都要笑醒,這個,還有哪般的不好?”
沒關係,不就是認個乾姐姐嗎。蘇鵲一張老皮老臉向來不在乎這些,要是能把這門親定了,認你幹奶奶都行啊……
“噗,呵……”
張之庭,在一邊很不厚道的乾笑兩聲。
畫試開始前,觀禮席前有一點小小的爭執。
“小公爺一向從武,少作筆墨功夫,我等認為為公平起見,畫試則應不以筆法為準,而重在考較立意。”
那個黃衣國子監書生站在觀禮臺前,看著定襄王,眼角撇著景元覺,目光灼灼,據理力爭。
定襄王有些為難。
“可是作畫此項是齊府事先答允的,雙方定下的規矩裡,也並沒有說明作畫考慮要以立意為準,現在閣下這麼說,對於郡主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