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搜尋。
據京畿衛在普濟寺門外張貼的告示,簡而言之,是昨夜城內亂黨作祟,擾亂公主婚事,燃起多處大火,此事引起皇上震怒,下旨一干從犯必不輕饒,窩藏同罪,舉報有賞,民眾儘早恢復生產,按時作息,不得惶恐妄議云云。
二十一帶回的訊息也不外如此。只是多了一條,京城藥店創傷藥用全部斷售,需用者親到藥鋪驗傷,處方開藥。
單這一條,要斷了生路。寺裡留著備用的金瘡藥本來不多,聞哥腰腹傷勢頗重,經不得三兩天更換。
到了十日傍晚,搜查的隊伍已經來過三次,一次比一次艱險。我們輪流守夜,各自都是疲憊不堪。
出城之事,已經刻不容緩。
東華門外到四十里鋪,有間蓬萊茶閣,是長夜莊秘密的據點。若能在那裡彙集,順利出關就成了八分。
剩下的便是如何脫身一則。
說來說去,還是入夜走燕川水路更為妥當。毗鄰東門的官家碼頭連線河道和護城溝渠,一直是南北小型商船交接卸貨的口岸,雖稱不上繁忙,卻也算得上熙攘。
如果能避人耳目到達那裡,混進行運的船中,離京則有五五之數。
一切議定而後行,沒想到了臨走的時候,反倒起了沒料想的爭執。
本來為了減小目標,應該分成兩隊。這四個人裡,一個負傷的,一個軟腳的,自然不該綁在一起。二十一的武功在趙七之上,由他陪著聞哥,也是讓人放心。
無奈就是這明智的提議,叫明王殿下大怒勃然。
從沒見過他這麼不顧理智,不顧安危的厲聲怒吼。趙七叔和二十一是當慣了下屬,聽了,只會面面相覷。後來還是唆使人速速上了晚餐,方才打破僵局。
到了用完收拾的時候,我出禪房拉住洗刷收拾的趙七叔,兩人直接拿了包袱,請老住持開門。
“阿彌陀佛,”老僧一句話臨別相贈,“施主珍重。”
趙七叔抱拳相謝。
邁下門前階級,天邊片片翻卷的火燒雲,金霞萬道,染亮西方——一剎間竟是美不勝收。楞然中,反倒想起道家的那麼一句話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故留一線生機。
一線生機
街上人煙稀少,遠沒有常日裡的熱鬧。
雖不曾全城戒嚴,但這座城裡的百姓聽風是雨,已將一身趨吉避凶的本事,練到了極致。
即便是繁華的街口,大多商肆仍舊閉門謝客,偶爾開張的幾家,一到日落也早早架起門板。只有幾條大道上還留著日前焚燒焦黑印記的官衙,有為數不菲的磚瓦木匠騎在牆頭,不分晝夜匆匆忙碌著重建。
牆上張貼的最新告示有兩則訊息。一則依舊是緝兇安民,卻並未洩露出作亂的是哪一派的黨徒,只說大理寺已抓獲賊子逆臣數人,尚有餘眾在逃,因故出京關隘設阻,望民眾減少出行。另一則,大將軍武國威在前夜剿匪中受傷,歸家調養,城外駐紮的神威軍一部,暫由廉王世子景元凜代為統領。
越發的弄不清那個人的想法了。
若是他有心壓下此事,那麼當夜興師動眾上演賜婚大戲、一舉幾乎燒掉半座城頭佈下圈套,顯然是願有所違。然而,若是他有心趕盡殺絕,那事後必然該詳細公諸於世的明王餘孽和罪條,卻至今並未大白於天下,早該出現的懸賞通緝,也並未張貼……
正是這樣,使得我們能在半座城裡兜圈,遇上巡查的衛隊兩次,避在巷口裡,都還算順利的躲過。
幾經確認身後並無人跟蹤,我們才轉向了城東。
身上是二十一事先從尋常人家院落裡偷來的晾曬衣物。和趙七叔一樣,貼上頭髮改做的鬍鬚,扮作富貴人家老少小廝的打扮。一路走走看看,到了東市大門牌坊,已經過了戌時。
東市牌坊斜對著城隍廟,每日夜晚,有好些人在此處聚攏,喝茶的,聊天的,鬥棋的,買賣下僕腳伕的,交易黑市珍玩的,不一而足。
今晚比平時寥落些,卻也有些人數,三三兩兩,聚在廟前兩棵高大蔥鬱的銀杏樹下。
我眯眼檢視著動靜,突然走得快了些。
趙七叔不得不小跑著跟上來,像進城投親找活幹的莊稼人那般籠著袖子,將聲音抖在一聳一聳的肩膀裡,“怎麼了?”
我搖搖頭,埋頭快步朝前走。他是沒有看見,東市門口牌坊燈籠下,那突兀的身影牽著匹馬,修眉俊眼,卻失了魂似盯著人流多處,凝神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