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青虹劍鞘。”我深吸了一口氣,徐徐背過身去,“不知陛下,可敢取來一觀?”
端無畏萬世之譏,端無俱千夫所指。
也不怕百劫追身。
誰能知獨獨這一回首,用了我所有勇氣。
他眼中何其深邃,遙遙不見喜怒。
一雙入鬢劍眉深深蹙著,在眉心凝成一個滯結。
鳳目定定靜靜盯在我的臉上,似乎,就能這麼一直看到心裡去。
……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定襄王反應過來,上前幾步,擋在兩人之中,衝我大喝一聲,“放肆!”
我該跪下,也有人按著我跪下。
然而我死強著頭望著面前的人,看他收回目光,看他負手轉身,看他揮手下令,“來人,將太宗佩劍取來。”
兩殿相近,不一時而至。
殿中一片失色。
中郎將蒙恆無視兩側騷動,單膝點地,雙手將蒙塵之劍呈上。景元覺親自動手,“譁”的一聲,澄亮劍身霎時光耀大殿……有一片薄如蟬翼的淡黃錦帛飄搖墜下,又被他撈在手中。
錦帛夾在兩指之間,緩緩展開。
背透幾行文字墨影,虛實之勢,一如長泰宮彼之玉屏。
殿中如遭冰封。
景元覺垂首看了半晌,又合上錦帛。
默默不發一詞。
場中氣氛沉滯難料。定襄王突然搶上一步,跪在我身側道,“先帝猝崩,此必偽詔,誠不足信!”
續續又有數人高低接語,都是同此一詞。
景元覺有若不聞。
他隻手握著那方錦帛,在緊張的氣氛中微頷下身來。烏黑的發披散在耳側,墨如點漆的眸子直視著我,道,“——這又如何?”
這句話,竟是慨然承認了。
以這句話為一個圓心,一圈圈的盪出去,在覃朝最中心的城裡、最中心的簷下,盪出了一片譁然的漣漪。
我心下哀惻,一剎能滲出血淚。
聞哥啊……
景覃之明王。
今還你承乾真名矣!
殿中紛亂,絮語頻繁,有若東西市場。
面前肅立垂眸的帝王,卻與我共成一個方圓——彷彿一道無形的屏障在他的身後和我的背面就地為牢,將那些外間的風雨飄搖,都隔絕阻擋。
他抿著唇,一眼不眨,等著他的答案。
我堪堪避過眼去。
正當此時,大片不合體統的譁然聲浪中有個聲音渾厚平穩道,“有道是自古成王敗寇,天下唯有能者居之,何況吾皇文武兼備、承命於天時人乎?”
及至回頭,原是廉王徐徐出列,面向同僚。
“明王八載匿行,上無禮於宗廟,下無獻於社稷。如今海內清平卻來爭功,姑不論其心究竟,已是不孝、不義、不仁……縱使皇兄復生,本王以為,亦知大統難託。”
他的地位和身份擺在那裡,說的話在情在理,從來福相溫和的臉上又難得正容肅穆,端的叫人敬重。
殿中語聲漸漸平息下來。
廉王等到此處,頓了頓,忽然間凌厲目光掃向全場,話鋒一轉,“遑論此詔出現時機過於巧合,又是真偽難辨。”
這一番話玲瓏老辣,比之他兩個兒子,是多出不知幾倍的功力。
朝人噤聲斂氣,及時回神,止住了一時腦熱之舉。
……其實時至今日,景元覺早已根基穩固。這一份所謂遺詔橫空出世,且不論真假,都是浮雲過眼,翻不起層幾浪花。
朝中大半是識時務之俊傑,一刻迷途,旋知巨樹擎天、撼動何易。
“蘇鵲不敢如何。”
我仰起臉對著景元覺。
多希望也能一眼,望進你的心裡去。
“陛下既知先帝有詔,還請網開一面,免去眾擁明王人死罪。您面前之人,充其量不過受人挑唆,罪犯盲從,更兼明王殿下本有儲位之實,當減當赦!”
景元覺沒有回應。他眼睛眯了眯,卻循著我話裡一處,一字一頓道,“何謂受人挑唆?”
可嘆你聰明一世……
我等的就是這句而已。
嘴角慢慢上揚,由低漸高的笑起來,直到笑不可抑。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此時盡能推開身後的桎梏,長身站了起來,“乃是明王可笑,隨眾可笑,刑判可笑——陛下可笑!”
景元覺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他眼眸微顫、嘴唇蠕動,似要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