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難受啊?想吐?”醫生說這段時間病人會出現犯惡心的症狀,是正常的,讓他不要擔心。
他剛接了個電話,是顏澤打來的。
顏澤是他的發小。
直到他和家人搬了現在這個城市,他們才分開。
他混的好,地產界風生水起的。
出於男人那點自尊,他從來沒有主動聯絡過他一次。
但是接了寧海電話之後,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顏澤。
顏澤或許能幫他,他想。
到了醫院,看到寧海的情況很不好,換腎迫在眉睫了。
他來不及思考,沒想過說辭,他就打了電話給顏澤。
他沒有別的路子,因為他的生活很狹窄。
從前和寧海住在一起的時候,生活裡都是寧海的影子。
後來離開的寧海,生活裡也都是寧海。
寧海,寧海,寧海。
以後呢?
他想留住寧海在世界上。
既然以前都是寧海,他不在乎未來也都是寧海。
寧海,要是沒了寧海,他還能有什麼呢?
顏澤很驚訝,這個消失了快十年的發小,突然打電話過來。
不是寒暄,不是問候。
而是讓他幫一個忙,一個大忙。
顏澤聽了情況,很快答應下來。
他說,這個忙他幫。
唐遠得了這句保證,他才掛了電話。
繼續看著那個男人,憔悴的臉。
他聽不到邊上黃毛對他的怒吼,沒有聽到那些兄弟拉扯著黃毛的阻止聲。
整個世界只有寧海一個人,睡在那裡。
等著自己去溫暖他,愛他。
他在了,在他身邊了。
他怎麼不醒過來呢?
今天,顏澤打電話給他,說是腎的事,有點眉目了。
但是他那裡能聯絡到的腎不多,能不能和患者配型,這個不好說。
要讓他把當事人的資料,病例,檢查結果發給他,他才能幫忙。
唐遠才想起還有這回事,就立馬給他發過去。
蘋果削了一半,留在床頭櫃上。
一室寧靜。
“遠哥?”寧海有點恍惚,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
“嗯?阿海哪裡不舒服?”唐遠放了手裡的刀和蘋果,湊過去摸了摸他的臉,還好,沒有發燒的跡象。
現在發燒很危險,隨時都會危及生命。
一切都不容許有閃失。
他不容許有閃失。
寧海還是反映不過來。
就是呆呆看著他,好久之後才冒出一句話。
“海哥,你不上班?”
他不敢相信唐遠就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還在替他削蘋果。
夢一樣,太美。
美得像現在這樣蒼白的自己,都不配有這樣的夢境。
格格不入。
唐遠鼻頭酸了,紅了眼眶。
沙啞的聲音從喉頭裡滾出來。
“不上班了,一直到你好之前,都不上班。”
他抓緊寧海伸出來的手,收緊。
“我陪著你,以後都陪著你。”
印象裡,唐遠總是在工作。
兼職,正業,兼職,正業。
他那麼努力,就是為了離開自己不是麼?
為什麼現在還要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回來呢?
寧海看了看自己蒼白的手,骨節突出,瘦的可怕。
淚水湧進他的眼眶。
他咬緊了牙才沒有落淚。
他說,“遠哥,我身體是不好,但是你不用天天來的。你有空來看看我就好了。”
他的語氣有點自嘲。
是啊,這樣一個病弱的人,連自己看了都覺得不忍心,可憐自己。
更不用說旁人。
大概唐遠只是可憐自己吧。
只是憐憫吧。
“遠哥,你工作要緊。我這裡沒事的,會好的,你不用擔心。”
他閉了眼睛,不忍看他。
他怕自己又忍受不住心頭的委屈。
他憋了太久了。
他害怕他的自私害了唐遠。
他害怕唐遠強大的自尊和責任心讓他為了自己的病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