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面前便很是拘束。南容也不知是根本沒有發現他的異樣,還是發現了卻不說破,一聽到骰子的聲音便精神起來,拿了一隻飲水的瓷碗,將兩顆骰子扔進去,道:“賭大小還是單雙?”
“單雙罷。”南秀道,“賭彩是什麼?”
“賭彩。”南容摸了摸下巴,半天才道,“……反正我不要刮鼻子。”
南秀笑道:“每回刮鼻子我都不用力的。”
“呸。”南容笑罵道,“你是不用力啊,可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是讓我颳了別人的鼻子嗎!”
“這次車裡就三個人啦,不會的不會的。”南秀捲起袖管拈起骰子,“來了,我要單。”
“那我只好雙。”南容點頭道,“來。”
骰子骨碌碌擲進碗裡,轉了幾圈停下來,二五單。南秀老實不客氣,屈起右手食指,到南容鼻樑上輕輕颳了一下,又拈起骰子來擲下。
如此來回數次,兩人各有輸贏。賭徒自己樂在其中,卻是叫旁人實在不解這樣簡單的遊戲有什麼意思。正玩得高興時,風蓮輕輕咳了一聲,囁嚅了許久終於說出了聲來:
“小王爺,我的賣身契,不知贖回要多少銀兩?”
第十六章 見皇上
若說嶺南蒙州府衙庭院裡的柳絮只是飛散的話,皇宮之中的柳絮便是肆意飛揚。南容跟在領路的小內侍身後,風蓮跟在南容身後,為眼前的景緻所震懾,一時目不暇接,不得言語。
在一片白茸之中穿行,腳下都似乎踏著柔軟的絨毯,不知行了多久,最終到得皇帝所在的暖閣。這日皇帝陛下召見南容進宮敘舊,南容便帶上了風蓮這個隨從侍衛。暖閣門前的禁衛伸手解了風蓮的劍,正要通報,卻聽一聲尖細的咳嗽,一個老內侍出了來,笑眯眯地朝南容行了一禮:“小王爺一向可好啊。”
南容笑道:“公公也一向不錯罷。這都立夏很久了,冬日裡的事莫非還記得?”
老內侍臉色變了變,又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道:“小王爺捎帶,待老奴通報一聲去。”說罷便轉了身進去,片刻沒了影。
南容聽他沒了聲響,便笑出了聲來,道:“去年冬天皇上召我過來,自然還是帶著扇子,這位老總管便賣弄文才,假惺惺地來問我一個上聯。”他扇子一轉,道,“小王爺,著冬衣,執夏扇,一部春秋可讀否?”
這個上聯之中包含了春夏秋冬四季,本是十分難對,卻偏偏要問“可讀否”,明明南容是不可能“讀”書的,確是頗為為難人。風蓮雖然一直心不在焉,卻也忍不住問道:“對上來了麼?”
“對上來了啊。”南容將扇子合起,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這位老總管是南方人,所以下聯很好對,老總管,生南方,來北地,那個東西還在嗎?”
風蓮愣了一下,終是笑了出來。這下聯雖然有些粗俗,然而這公公既以南容之短出對,南容以他之短應對也沒什麼不妥,只是聽來確實好笑得很。南容聽著他的輕笑聲,輕輕嘆了口氣道:“原來你還是肯笑的。”
這句話說完風蓮便慢慢斂起了笑容。回京的途中他驟然問起了贖身之事,南容只是呆了一下,便獅子大開口道:“一年一萬兩。”
他立刻便被堵了回去。一年一萬兩,十年十萬兩,這個價只怕皇帝陛下也不一定能一下子拿出來。當初因那一紙賣身契留下來,一是因南容於他確實有救命之恩,他當日所中之毒雖然並非猛烈難解的毒,但於一個陌生人,南容卻能毫不猶豫地上口來吸,他總覺得,這份恩情必須得報;二是因賣身契既然簽下,真要推翻又要牽扯官府,確實很是麻煩。銀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不想總用父親的銀兩去接濟林氏祖孫,既然做逸王府的侍衛每月好歹也有月錢可領,將就著做下去也無所謂。
但是——
他不願想得太過深刻,繁雜之事他向來觸及便繞開,也沒那個精神去層層抽絲剝繭地想清楚心中緣由,只是心中直覺,繼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是好事。
可是十萬兩他又確實付不起。
因此便從回京途中將此事一直擱置到了現在,未再次提起。
轉念間老內侍已重新走出,將南容迎了進去,風蓮便留在門口同其他禁衛一道,既然沒有給他什麼安排,他就靜靜地呆在原地,毫無其他動作。
南容進到暖閣內,行禮道:“叩見皇上。”
年輕的皇帝南臨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淡淡道:“起來罷。堂兄弟之間私下見面,不必禮數週全。坐到這裡,陪朕說說話。”
南容笑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