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別處。
手起刀落,身首異處。
謝燚望著灰白天空,心內似被大石壓著,想起那跟著自己枉死的五千軍士,謝燚啊謝燚,你有什麼資格指責舒齊紈,你自己的手上,何嘗不是沾滿了鮮血。
回過神來,謝燚問隨從的屬官:“完了嗎?”
屬官暗暗想,這大理寺卿未免也太膽小,連看也不敢看這法場一眼。
“回大人,還剩最後一個,哦,是叫亦子戚”屬官邊翻冊子邊說。
聽到這個名字,謝燚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血流成河的法場,跪著的那人蓬頭垢面,被身後的劊子手一推,軟綿綿倒在木墩上,側著臉正對著謝燚。
一陣寒風吹過,那人髮絲愈發凌亂,謝燚瞥見他那眉,忽然在劊子手落刀之前猛喝道:“住手!”
大刀堪堪從那人頭頂飄過,砍在地上叮的一聲火花四濺。
謝燚親自走到那名死刑犯跟前,伸手拂開他臉上蓋著的頭髮,一張陌生臉龐赫然在目,這人一個字也說不齊整,只是啊啊怪叫。謝燚捏住他下顎迫他張嘴,不出所料,裡面空空如也,少了一條舌頭。
“這個不是亦子戚,來人,將犯人收押。”
謝燚甩手便走,南齊也太過猖狂,竟然敢在大梁法場上偷樑換柱,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盛怒之下,謝燚從法場直奔皇宮。
這個亦子戚,到底是什麼身份?值得為他如此。
憑著御史金印,謝燚一路上暢通無阻,只是剛一走到風和殿外便被內侍攔住。
“謝大人。”
“我有要事稟告皇上,勞煩通報。”
那內侍冷冷道:“皇上吩咐,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謝燚不好發作,轉身欲走,忽聞風和殿內琴聲錚錚,不似昨夜那般脫俗,竟然帶著一股殺伐蕭蕭之意,謝燚聽得呆住,心頭登時透亮。
南齊怎麼會有能力插手大梁刑罰?如果不是天子從中作梗,又有誰能夠一聲不響的換了死囚,把他這個大理寺卿完全矇在鼓裡。
謝燚氣性上湧,未開口國字面龐已先紅了一半,轉回身去揪住那內侍衣領,“今日事關重大,倘若你不去通報,明日我稟報皇上,治你延誤之罪!”
那內侍見風使舵,見大理寺卿耍狠,忙不迭依言入內通報,不一時便哭喪著臉出來,“謝大人,皇上有請。”
殿上除了撐頭坐於案几邊的清寒,殿中還有一名青衣男子,那男子甩袖轉身睥睨謝燚,似是在責怪他擾了自己撫琴的興致。
早在那青衣入眼之時謝燚已被晃了心神,再見他轉身睥睨,只露了一個側臉,謝燚險些叫出那人的名字。
怪不得他會覺得那淡眉眼熟,舒齊紈刻薄人時,淡眉一挑,與這亦子戚的眉如出一轍。
“謝卿也這麼覺得?”清寒的聲音冷冷響起。
謝燚這才發覺自己逾越了,連忙收回目光見禮。
“子戚,你先下去吧,朕改日再去你那兒聽你撫琴。”
亦子戚青衣擦過謝燚的黑袍,又一次擦身而過,低著頭的謝燚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陛下,陛下金口玉言,南齊使者當斬,怎可獨獨放過一人?”亦子戚一走,謝燚便急著開口。
“謝燚,你可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官員,朕只著你去監斬?”清寒說著站了起來,負手走近。
“臣不知。”
“朕不懷疑你對朕的忠心,只是有些時候,過剛易折!謝燚,你這次,讓朕失望了。”
清寒已走至謝燚身前,謝燚垂目,不經意掃過清寒腰間佩玉,不由得心下一緊。
“南齊畢竟是敵國,留著這麼一個人在身邊,請陛下三思!”若一條道不走到黑,那也就不是謝燚了。
清寒冷冷瞥了他一眼,“朕意已決,你不必再說了。朕看你這御史是可以不用作了,是不是想讓朕再革了你的大理寺卿?”
謝燚還要再據理力爭,忽然想起舒齊紈所託,查探當年武威一役的真相,少不得要仰仗這個官位,登時微張著的嘴又緩緩閉上。
清寒微微有些訝異,這個死腦筋的謝燚,什麼時候也會服軟了?
“臣告退。”丟下硬邦邦的三個字,謝燚梗著一口氣退出了紫極殿,走到殿門口時恍惚聽見似有人喃喃道:“雖只得形似,終歸是一個念想,人活著,總要有點希望。。。。。。”
謝燚聽在耳內,更覺氣悶。
“我沒有死,就讓你這監斬官如此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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