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靜的走出來竟是有些訝異的。他看著妹妹,已忘了講到一半的話,但卻沒有動。
蘇敏低著頭走到哥哥面前。離得太遠,我聽不見他們的對話。蘇敏似乎又哭了,蘇允撫摸她的頭在安慰,而後她撲進哥哥的懷中,不知說著怎樣悔恨道歉的話。
放下心裡最後一塊石頭,我揮手:“啟程吧。”
連芳忙答一聲“是”,垂下了御輦的簾幔。車窗外柳嚴霜的聲音高聲呼喝:“起駕!”
亓都的渡頭離蘇府所在的東岫坊並不算太近。一路向西,幾乎要穿越整個都城。秋高氣爽,數日連綿細雨之後,今天有難得的豔陽。窗外,繁華市井,富庶都會,應是賞心悅目的如畫景緻。這也許是最後的機會再看一眼這座生我養我的城市,但不想動,不想看,只是默然枯坐。
轎子停下後,連芳在簾外道:“君上,可以登舟了。”
我扶著他的手走出轎子。陽光太刺目了,不由抬手遮住眼。
“蘇府的人都跟上來了嗎?”
“回君上的話,蘇府的轎子比御輦輕便些,所以反而先到了。柳將軍已讓他們先上了後面的一艘船。”
我點頭,如此甚好。登舟下了船艙,令連芳關了艙門。
“啟航吧。”
連芳愣下了。
“不等蘇大人過來嗎?”
“不用了。”我搖頭,“你也去吧。”
先王早年甚喜出遊玩樂,尤愛硯水風景迤邐,所以在兩岸都建了許多亭臺樓閣,與四周花木人家輝映成趣。舟行水上,每隔十數丈便可見一座造型獨特的橋樑,有的別緻小巧,有的古樸典雅,有的富麗華美……色色不一,巧奪天工,極盡奢豪之能事。
時值深秋,倚窗而坐,我眼前所見當然及不上父王率眾踏春時景緻的萬一。那樣鋪張奢靡的出遊也只是在宮裡老人的口中或有所聞,他們說,最後一次擺駕溯江時,白玉延落水遇溺,至此後,父王就再沒有出過宮。
我會懷疑,其實那場並非意外,白公用了性命為賭注,死諫父王回頭。還曾暗地裡笑過父王,為了一個寵人放棄肉林酒池的逍遙快活,每日早起貪黑做出個有為國君的模樣,都是為了讓那個人安心。一度垂危後,白公的身體逐年恢復了。亓國復興的大業也一年年的有了眉目。父王走時不準白公陪他,白公跪拜靈柩時也不曾流淚,卻在一夜間蒼白了長髮,這幾年日漸衰老。
總是很羨慕他們,連生離死別也能如此默契安然。
模糊了眼睛,其實並不想流淚。但是心又酸又澀,無法排遣的委屈。
是我太貪心吧?其實本來,只求一個擁抱,一個吻,就夠了。什麼時候,變得有奢望?如此的不滿足?
趴在窗欞上,淚水溼掉整個臂膀,輕輕的咳嗽,甜腥帶血。船行駛得並不太快,也不算顛簸,但傷口太深,痛楚已漸漸的明顯到銳利。
向御舟的後面遙望,三艘普通的航船隨後而行。已吩咐了柳嚴霜,撤走了船上的侍衛,只留兩個船工,一切聽命與蘇府的人。
到了長樂山,便是分離。但其實,何曾歡聚?收回目光,臉窩進掌心。
是想再看他一眼嗎?
可惜即便是永別,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
37. 亓珃 -誰要你償命
到了長樂山,便是分離。但其實,何曾歡聚?收回目光,臉窩進掌心。
是想再看他一眼嗎?
可惜即便是永別,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
艙外有人叩門。
“君上,蘇大人求見。”
一時沒有聽清。
連芳等了一會兒,不見裡面回應,不得不提高了聲音重複道:“君上,蘇大人來了,想面見君上。”
淚水簌簌而落,我知道他為何而來。
“不見。”
聲音哽咽在喉嚨裡,我嗽了一聲,冷冷回應:“不見。讓他走。”
過一刻,連芳的聲音響在艙外,尷尬而小心。
“君上,蘇大人說,如果您不肯見,他就一直跪在門外等著。”
衝口就要說,“那就讓他跪!”,突然想起他腿上有傷,呆了一呆,還是忍不下心腸。
嘆,無奈。
“叫他進來吧。”
門軸轉動,有人進來。
臉上淚痕猶在,大概眼睛也是紅腫的。
我轉過身面向江上風景。
跪地的聲音,應是蘇允在鄭重行禮:“叩見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