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臥在床榻上的人緩緩起身,慢慢踱步走到桌邊,拿起那未乾的薄紙細細審看。小薩子很聰明,幾日前一時興起提及教他習字,如今短短几日已能將一筆一劃寫得有模有樣。唇畔露出滿意的笑容,令恰巧推門而入的一干人個個看傻了眼。
眉眼一挑,他放下手中的字,旋身在床榻邊坐下。一連串的動作讓那些發愣的侍衛紛紛回神,難掩他們的失態與尷尬,皆是面紅耳赤。
“大人,這是王上讓人送來的東西。”門外頭,捧著一條厚被的小薩子高興的進了門,沒有發現不同於往的氣氛,也驅散了一室的冷悶。
“其實王上還是挺關心大人不是嗎?這才來探望大人,還給大人增添了衣被。”小薩子似是在炫耀,他得意的看向身後那些木訥的侍衛,驕傲的揚起下巴。
“行了,捧著被子不累嗎?將東西放下吧。”
小薩子果然還是個孩子,然而他卻不想讓他失去這份天真。
抬眼看向那幾名侍衛,輕輕一掃,那些眼底的輕蔑絲毫逃不過他的雙眼。罷了,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又有什麼斤斤計較的必要。
“各位侍衛大哥,勞煩你們走上一趟了。東西擱在這,各位各自去忙吧。”
既然不屑瞧見自己,那自己又何必讓他們多瞧。
那些侍衛走後,小薩子興奮的將箱子一個個開啟,東找西翻。遠之坐在床榻上,手執一卷文書,目光卻不時捕捉那抹蹦跳的身影,暗笑搖頭。
“大人,您看這身衣服如何?定是很適合你!”
才不多久,小薩子便忙活完了挑選工作。
輕放下手中的書本,視線落在那件被舉到自己跟前的華麗錦袍。唇角的笑容依舊,而他眼底隱藏的深意,眼前的小小少年卻一定不懂。
紅色的錦袍,繡著簡樸古老的圖騰花鳥。遠之自認為,他該是懂得紅所代表的意義。驕傲鐫狂,張揚不羈。紅色該是意氣奮發,該是燦若朝陽。
他還記得,昔日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時,身上穿得便是那人賜贈的紅錦戰袍。而那一身紅,也成為了無敵將軍的標誌。
然如今……
伸手撫觸細膩絲滑的緞料,點點的涼,滴滴從指尖鑽入,讓他眼底的色澤染上了無人能懂的殤。
琳琅,這是巧合,亦或是一番別樣的好意?
“大人覺得不適合嗎?”
“不,很適合。今晚,就穿它吧。”
莞爾一笑,何人知心愁。
海青地處偏南,一些習性便也更接近南方人。比如衣著的樣式,還有男子的配飾。琳
琅算是有心,送來的衣物該是經過一番挑選,樣式都與南方相近。而配飾方面,亦是相同。流蘇玉帶,頂冠玉笄,無一不全。
小薩子是地道的北國人,不懂南方衣物繁複的穿戴過程,無奈下只能在一旁看著聶遠之自己穿戴衣物,整理衣冠。順道的不時感嘆幾聲,讚美幾句。
“大人,下次教我吧。我學會了就能伺候您更衣了。”
聶遠之此時正在挽發,聽得小薩子的話,手中的動作停了停。接著,放下了被挽起一半的發,任由一頭青絲在豔紅的錦衣上鋪撒。
“小薩子,我問你個問題。”
“大人想問什麼?”小薩子不知道為什麼大人突然就鬆散了那頭長髮,是因為自己挽發太過不便的緣故嗎?看來他必須早點學會,以後由他來替大人打理。
“小薩子祖籍是哪個部落的?”
下薩子聽聞毫不猶豫的回答:“是與王上一族有姻親關係的阿古德族。”
聶遠之點了點頭,他算是明白了。顯然,這是小薩子的驕傲,也是他之所以入宮卻被琳琅暗中照料的根本緣由。
望了望窗外漸暗的天色,他站起身,在小薩子疑惑的眼神中走回床榻邊。
脫靴,上榻,垂目,看書。
“大人?”
床榻前的小少年不滿的抗議,皺著雙眉頭直盯著榻上慵懶斜靠的男子。
“嗯?”
男子沒有抬頭,視線依然落在手中的書冊間。
“這頭還沒梳完呢!”
小少年善意的提醒。
“不梳了。”
男子輕描淡寫的回答。
“不梳了?為什麼?”
小少年不死心,咄咄逼人,忘了彼此身份。
“因為王上喜歡。”
“……”
小少年垮下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