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語笑說:「匡大哥,這小東西很甜,你試試。」
女子對座的男子輕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嗑了口茶,目光不以為然地瞟了男人一眼。
男人尷尬地縮了縮脖子,稍為緊張,項上的紅痣頓時因微赧而變得更加醒目。女子把竹筍貼近他的嘴唇,眨著琉璃般的美眸催他張嘴。
男人左右偷瞄鄰桌注視著他們的茶客,在眾目睽睽難為情地張嘴吃下竹筍,隨便嚼了幾下便嚥了下去,根本食不知味,只感到一股油膩滿布口腔,立時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下熱茶。
「桑拉,這裡不是逖國,還請你自重一點,別讓我哥難做。還有那不叫小東西,是竹筍。」對座的男子隨手夾起一塊竹筍放進嘴裡,揚眉點頭,看似對竹筍的味道甚是滿意。
桑拉用力擱下筷子,桌上的碗盤隨之一跳,不悅說:「你管我!我就是喜歡叫它小東西!」
她轉身抱住男人的手臂,美好的身段在寬敞露肩的襟前若隱若現,語調驀然一轉,下頦抵在男人的臂上,抬眼嬌柔委屈道:「匡大哥,阿頊欺負我。」
「我欺負你?」匡頊冷笑一聲,眼中半帶嘲諷之意,嘴上卻說著害怕諂媚的話:「我豈敢欺負你?難道不怕你一掌拍死我?哥,你還是快點甩開她的手,不然被她一氣之下掐碎了就不值了。」
桑拉努眉瞪目,看見匡頊洋洋得意的樣子頓時氣得咬牙切齒,一雙纖手也正如匡頊所說不自覺掐緊男人的手臂。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難得回來看看……別吵架那麼掃興。」匡顗拍了拍桑拉的手,執手放在桌上輕握,已直教桑拉羞羞地紅了臉頰。
匡頊聽出他言語間的惆悵,眉頭輕蹙說:「待我們入了城都,我親自再去打探一下訊息吧。」
「你的好意哥心領了。」匡顗擺首苦笑,一拍匡頊的後背,又道:「別說了,快吃完去看看大叔大嬸,他們一直都記掛著你,我們真是讓他們操心不少。」
匡頊無奈點頭,聽話執筷吃飯。他悄然看著匡顗帶著淡然的笑容照顧桑拉,任誰見了都道他們郎才女貌,乃天才之合,但他知道桑拉並不是他心繫之人,五年前不是,五年後亦不是。
「嗯?小二。」一個食客疑惑低呼,遂接連吃了幾口白米飯,夾起一團米飯仔細盯著說:「欸,小二,你這是什麼米啊?圓渾潔白,味道香甜,一點也不像平常吃的白米飯。」
小二爽朗地把手上的髒布巾搭在肩上,自豪地撐著腰咧嘴大笑說:「這位客倌可識貨吶!這可是菆國的珍珠米,正如其名,粒粒米飯猶如珍珠圓渾亮白。若不是當今陛下好本事攻下菆國,咱們此生也吃不了這種上等米!」
「唏!陛下又不在翠州,你這小子的馬屁白拍了!」
食客之言引來一陣鬨堂大笑,歡樂的氣氛充溢滿室,唯獨坐在望湖處背對眾人的匡顗笑不出來。
「哥……」匡頊看見匡顗垂目不語,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應對。
匡顗聞聲嘆息,緩緩抬頭看著碧翠如玉的湖泊,但心中所見的湖景比此湖更清更美,在橋上觀湖之人出塵脫俗,風骨峭峻。
曾經他可以站在他的身邊,與他攜手共看天下,但恐怕如今再見,那人對他只有滿目憎恨。
匡顗擱下手裡的筷子,勉強牽出一記笑容,放下銀子起身說:「我到湖畔走走,你們吃完下來找我。」
「匡大哥!」桑拉欲跟匡顗離去,卻被匡頊拉住她,眼見匡顗越叫越走,她也只能沒好氣地跺腳坐下。
匡顗獨自走到湖畔,看著人們三三兩兩結伴同遊,孩子高高興興地打鬧奔走,心中的酸楚便越發擴散開來。
回想當初,他本在這個臨近城都的翠州小城買下一處僻靜之地興建大宅,好讓他與孩子寬心在此休養,忘卻宮中煩瑣。誰知他與自己心有靈犀,曾坦言欲在城郊建宅。他故意不言,好讓回國後令他驚喜,卻不知二人情斷不歸。
他站在石欄前看著湖中倒影,又想起那年看見那人探身取玉,他不顧一切飛身接玉,一段痴情或許從那時已悄然植根。
他從袖袋摸出一段墨青色的羅纓,上面的如意結編得歪歪扭扭,色澤深淺不一,深色的部分宛如點上濃墨,為其添了幾分殘舊,而且流蘇當中還藏著一條打結的長穗,讓人看了分外礙眼。這醜陋的羅纓在他人眼中不值一文,但在匡顗眼裡,卻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滿布粗繭的長指收攏,牢牢包裹著殘舊的的羅纓,執拳放在胸前感受生命的跳動。
一聲歡快的女聲猛然從後而來,未及回首,桑拉已撲